第二天江路遠順順當當地站在宗門比試的擂台上,對面蔣意銳負手而立,發絲無風自動。
台下有人竊竊私語:“這人什麼來頭,關系戶?長得不像漢人啊。”
“臯岘谷都沒人來,估計是有人惹了蔣師姐,被推出來頂罪的。”
“她那刀也太破了,是地品?哈哈,估計地品都夠不到。來找打的嗎?”
他們說着就放開聲音,鬧哄哄地嘲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修士。人群中也有人沒出聲,鐘堯棠向格外安靜的那個角落看去,是在船上見過的莊夢和溫明天。
江路遠聽到那些議論,滿不在乎地把刀從鞘中拔出——這是我阿姐打架給我打出來的,你們沒有阿姐給出頭嗎?
蔣意銳見她拔刀,也提劍起勢,劍鋒嗡鳴,擂台四周升起氣牆,隔開觀衆和對決者。
鐘堯棠捏緊拳頭,氣牆阻擋了部分視線,她隻能看見模糊的人影在台上快速靠近又分開。
“咔咔!!”
又一次交鋒,江路遠的刀直直對上劍芒,澎湃的劍意順着鋒芒讓刀鋒瞬間碎成三節。她趕忙松開手,點地後退。劍氣在方才她拿刀的地方交叉。
江路遠皺着眉看向蔣意銳。她剛才是想斷自己雙手?對面的人微微昂着頭,似乎是默認了這個猜測。
“好啊……”
她低聲道,松了松被劍氣震麻的手腕。她最最讨厭這種遮遮掩掩使壞的人,偏這個蔣意銳還長了一張正人君子的臉——
僞君子,假正經,加倍讨厭。
江路遠解下刀鞘,腳底一蹬便如遊蛇般貼地滑出,頃刻間便貼到蔣意銳身後。
“陣法是借法于天地,隻要讓天看到你的陣,陣即成。”
薛三嬌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江路遠勾起唇角,手指交疊比出四個叉,狠狠拍在蔣意銳後背。
蔣意銳閃避不及,瞬間被一股巨力推到擂台另一側,身後瘋長的藤蔓緊随其後。
“刷刷刷!!”
藤蔓如江路遠意料之中被輕易破開,對手的臉從樹木掩映中露出來,臉色差得出奇。
江路遠築基期的氣息完全不加掩飾,比劍氣更加有存在感的霸道氣息瞬間占了上風。
她冷眼觑着飛來的蔣意銳,彈指點燃一根殘枝,飛速在空中畫出幾道奇異的線條。
耀目的火光掠過空氣留下殘影,陣法頃刻而成,黑紅的岩漿落在地上扭曲成大小各異的長蟲,尖嘯着纏住蔣意銳的腿腳。
“呃!”
蔣意銳砍掉幾十個蛇頭,隻是陣法似乎連接了某處秘境,源源不斷的蟲蛇從縫隙中鑽出,隐約還能聽見内裡傳來攝人心魄的怒吼。
江路遠好整以暇地抱着刀鞘站在陣法後,似乎不打算收手。
但蔣意銳也不是等閑之輩,江路遠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她的六把劍齊齊出動時,下一個陣的布法已經爛熟于心。
“平戎策!”
蔣意銳大喝一聲,金劍如帶兵的将領一般分列站好,戰鼓擂動之聲從半空中傳來,不仔細看說是天兵天将也不為過。
“咦?”
見到眼前之景,江路遠一怔。這平戎策分明就是一個陣法,甚至不是最複雜的一種——
況且蔣意銳所用的似乎還不是這個陣法的完全體。
她打量着六把劍的排布,心中默算片刻,暗自咋舌。如果自己沒算錯,這個陣法要有一百零八把劍上陣才算完全,六把劍隻是勉強守住陣眼罷了。
然而江路遠垂眉斂目的樣子在旁人看來就是露怯,蔣意銳見對手表情如此,便胸有成竹地下了旨令:
“衆将聽令,殺!”
“殺——”
喊殺聲響徹雲霄,江路遠迅速算了算,真正有殺傷力的隊伍在八成左右,自己這些小手下應該能頂住。
“諸位跟我一起上!”
江路遠氣沉丹田大吼一聲,一下沖在最前面,一副想要背水一戰,和蔣意銳拼命的表情。
“呵,看來修為隻是虛高而已。”
蔣意銳揚聲說道,氣定神閑地舉起戰旗。
“三四兩路合陣,一二路夾擊!其餘人,保持陣型!”
“嗯?還有變陣。”
江路遠心中暗想。看來這平戎策遠不止蔣意銳表現出來的這些,而是有大能真的照着行軍作戰的兵法研究出的戰陣。
那種龐大的計算量,如果讓現在的江路遠來算,估計算到一半就會神識恍惚,再起不能。
“可惜可惜,若能親眼見識到平戎策全貌,想必我也會有所進益……”
大軍壓陣,江路遠無暇再想這些,她舉着刀鞘掃開一條道路,轉瞬又被新的兵卒堵上。
這些兵卒,原是殺不盡的。除非施術者真氣耗空,否則幾乎無法通過殺人來開路。
也就是說,像江路遠這樣被四面圍住的修士,隻有死路一條。
漸漸地,江路遠揮動刀鞘的速度已經趕不上周圍的幹戈,而那些真氣凝成的士卒帶着蔣意銳的劍氣,專對着江路遠的手腳下手。
不能殺人,就要斷我手腳……這些大宗門就是這麼教育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