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營在斷壁殘垣之中不光會妨礙修複城防,且還比較危險,所以鎮國公讓定海營紮營在距離銅城不到二裡外的草原上。
葉棠本打算在銅城換過衣服洗過澡再去見小馬後的父兄,不料她與馬劍等人還未進入銅城就見婦女們護着老小從銅城中奔逃而出,人人臉上如喪考妣。
“這是怎麼了?”
有一門客忍不住開口,葉棠卻是騎馬上前随手抓了個抱頭而逃的青年就問:“你們跑什麼?”
被抓的青年惶恐又憤怒地拽了幾下葉棠的手,見拽不開直接就想哭了:“這能不跑麼!?蠕蠕們都打過來了!”
蠕蠕是大曆人對柔然人的蔑稱。一是蠕蠕與柔然音近,二也有暗指柔然人就像那密密麻麻的蟲子的意思。
“打過來!?銅城前面不是有定海營擋着麼!?”
一馬家門客指着這青年就喝:“你為何說謊?!是想動搖人心,趁機制造混亂麼?!”
那青年氣都給氣笑了,雙手一攤就罵:“這人心還需要我來動搖?你看看這周圍吧!到處都是知道定海營要被蠕蠕打沒了所以趕緊跑的人!”
說罷那青年一指銅城外定海營所在的方向,那裡此時正有一股沖天的黑色濃煙在随風飄蕩。
“看見了沒有?那煙子!定海營夜裡被蠕蠕給偷襲了!火光生得老高!現在天都這麼亮了火還沒滅,你覺着裡面的人還能活!?我們不趁着現在跑,難道是要留在這裡等死麼!?”
“之前有人說馬老将軍和馬大将軍投敵叛變了我還不信!如今、如今……呸!他們馬家人也配做将軍!!”
馬家門客幕僚們的臉都青了。他們都是濡慕鎮國公的為人以及馬家的忠義才投入馬家麾下的。此時聽這青年破口大罵,當即就有人黑了臉,手放在了腰間劍柄上:“蟊賊嘴巴放幹淨些!你說誰投敵叛變——”
“我還能說誰!我說的就是——”
“夠了!”
葉棠冷冷出聲,直接喝止了門客們的動作。她從腰間掏出一個銀錠扔給方才被她抓住的青年,跟着拍馬就走。
——她最不想看見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鎮國公依舊按照原文的軌迹帶着兵士出擊,爾後數月不歸,被傳是投敵到了柔然人一邊。
隻是這次事情似乎變得比原文還糟,與鎮國公一道出擊的還有馬玉勇,也就是方才那青年口中的“馬大将軍”。
因為馬玉勇不在,這次柔然人直接對定海營偷襲成功,定海營眼看着就要覆滅在即。
再不惜馬兒腳力,葉棠縱馬狂奔。她身後的馬劍等人也不再廢話,一個個快馬加鞭,總算是趕上了葉棠。
定海營此時還在燃燒,應該是因為糧倉周圍的防火工作做得比較好,火勢本身不算太大。無奈因為戰鬥還在進行,沒有人騰的出手去滅火,也因此火勢沒有得到控制,火舌正在一點一點地向着糧倉附近逼近。
半夜被家兵叫醒,此後就一直奮戰到現在的馬玉龍已經快要握不住劍了。
他本來就不似父親與大哥那般擅長武藝,隻是以耐力還有兵法見長。定海營被半夜偷襲,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縱使馬玉龍能将一百種兵法倒背如流,此時也無半點作用。
膽小的士兵在嚎叫,在逃跑。還能作戰的士兵也早已力竭,手上長.槍槍頭已鈍,手中劍刃已卷。
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煙,哪裡都有人肉燒焦的味道,偏偏鼻子都被熏鈍了,什麼都聞不到,隻有胃裡像是被熱油潑一般翻攪着發疼。
馬玉龍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撐下去還有沒有意義。
……他的父親、他的大哥,他們都是大曆最鋒利的劍,最堅固的盾。然而,他們的皇帝、他們的主君,卻要送大曆最鋒利的劍、最堅固的盾去死。
隻因為他們馬家,功高蓋主。
絕望的感覺鋪天蓋地,馬玉龍又挨了蠕蠕一刀。他揮刀砍下了這個蠕蠕的人頭,看着其他又要撲上來的蠕蠕,慘淡地笑了一下。
咴咴——
馬兒的嘶鳴在這個并不美好的清晨聽起來是那樣的刺耳。馬玉龍下意識地循着聲音擡頭,隻見一匹棕色大馬從天而降,其上一人揮舞長.槍,頓時猶如狼入羊群,收割了一堆腦袋。
“——”
隻看清那人一個側影的馬玉龍忘了呼吸,他簡直懷疑自己是被吓出了毛病,以至于看到了幻覺。
他的五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身為皇後的玉英……怎麼會在蠕蠕群裡如入無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