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府的正殿占地雖大,但木質的門窗并不能阻止聲音的傳遞。
韓素與陳泰兩人侯在門外,聽到殿内若有若無的淺酌低唱,臉上的表情精彩萬分。
朱珪與獨孤長林兩人倒是神色從容,仿佛對殿内的事情毫不關心。
等到殿内聲音消散,幾名侍女拿着梳洗的用具入殿之後,朱珪也朝着獨孤長林開口道:“獨孤兄,聽說嫂夫人的身子又有了。算起來,你們成婚不過十三載,卻連第九胎都有了,實在是恩愛的緊啊。”
朱珪這一番言語中帶着親切。獨孤長林早年間作為侯府的弓馬教習與親衛頭領,和他們兄弟兩人的關系頗為親密。
這幾年雖不曾見面,書信往來卻是不少。而且獨孤長林雖在洛陽待了多年,卻與發妻恩愛如常,并沒有受到朝中風氣的侵染。
不過獨孤長林成婚之後,大哥朱琰對他的态度愈發古怪,後來更是在洛陽做出了幾件醜事。
因此獨孤長林不得不帶着妻兒離開洛陽,回到秀容縣老家,為侯府掌管軍事。
聽到朱珪的問候之後,獨孤長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淡然笑道:“多謝定遠将軍挂念。賤内的身子已有四五月,不出意外的話,重陽節前後,便要生産了。”
獨孤長林向來愛護妻兒,因此一說到愛妻,臉上便是止不住的笑意。但片刻之後,他又變的憂愁起來:“此番出征漠北,即便諸事順利,也得臘月才能回返。而我家娘子生産之時,我若不在身邊的話...”
話音落下,一旁的陳泰見到頂頭上司愁眉苦臉,便開口道:“幢主勿憂。嫂夫人已經生育一子七女,想來這第九胎,定然也安全無虞。”
陳泰這話說的沒錯。婦女每一次生産都是鬼門關,大齊如今的世道,已經生育過的寡婦,其市情也遠遠高于未出閣的少女。
獨孤長林的夫人能連生八胎,這第九胎的生産,想來并不危險。但獨孤長林還是有些擔憂,他臉上的表情也在不斷變幻。
陳泰見狀也接着補充道:“幢主若是擔心,待到嫂夫人生産之日,便讓我家娘子前去看護。賤内前些日子剛剛誕下第二胎,過些時日身子利索些了,正好走動走動,陪一陪嫂夫人。”
陳泰話音落下後,獨孤長林的臉色也變的好看些許。雖然陳泰年僅十八,但他已經成婚四年,也生育了一兒一女,和發妻亦是恩愛非常。
想到此處,獨孤長林便開口謝道:“那就麻煩張娘子了。鐵獺,半月之内,并州的八千精騎便集合完畢。這半個月,我等便在晉陽城添置一些物件,到時候差人一起送去。”
聽到頂頭上司同意,陳泰陳鐵獺便也開口應道:“喏!”
就在陳鐵獺應聲之時,殿内已是梳洗完畢。與此同時,慕容景也洗去了身上的臭味,并換了一身錦袍回到了殿前。
這個時候的朱琰,也被陳留王纏的沒有辦法,隻能高聲呼道:“文韬,汝等進來一下。”
聽到秀容侯的吩咐,朱珪與韓素等人便一同踏入殿内。入殿之後,他們并未瞧見有親密之舉,陳留王與秀容侯兩人,俱是正襟危坐,神色嚴肅。
等到幾人全部入殿之後,朱琰便站起身來開口道:“今日陳留王在并州刺史府邸,受了些許驚吓。因此召爾等前來,也是想行風雅之事,以慰陳留王之心。”
頓了一頓後,朱琰拍了拍手掌,緊接着便有侍女開始準備桌案。朱琰緩了一會兒後也接着說道:“晚膳待會便上。用膳之前,我等不妨作詩一首,聊以助興。至于題目,便以美人為題,體裁自選。”
所謂體裁,無非是五言或者七言。而朱琰說完,便将手指指向了陳留王高深。陳留王梳洗一番之後,顔色頗為耀眼。
自屈原以美人自比,作《離騷》控訴薄情的楚王之後,詩歌之中的美人,一般都是指的男子。
加上如今追逐美少年的風氣,美人便成為了美男子的别稱。
而近些年洛陽權貴之間盛行的風氣之一,便是用詩賦來贊美那些相貌和才具出衆的男兒,因此韓素等人雖然驚訝,卻也沒有反對。
再看此間的主人公陳留王,此時的他梳妝打扮之後,端的是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其萬種風情,盡在不言中。
韓素等人還在沉思,剛剛梳洗完回到殿内的慕容景卻是急吼吼的出聲道:“姐夫,你要是讓我打獵賽馬,我眉頭都不皺一下。但吟詩作賦的話,真不如殺了我。我連兵書都沒看過幾本,哪裡曉得洛陽盛行的詩句。”
慕容景這一番話卻是說到了韓素等人的心頭上。他們這幾人中,朱珪進學的時日最長,但這個家夥隻喜歡騎馬打獵或者尋歡作樂,具體學了多少那是天知道。
另外幾人中,陳泰自幼家貧。近幾年雖苦讀不辍,但所讀書籍,不是兵法韬略,就是四書五經,哪裡會做詩賦?
獨孤長林亦是如此。他是侯府親衛出身,識字之後,也以研讀兵書為主,詩賦之事少有涉及。
如此一來,曾在清河崔氏進學一年的韓素倒是凸顯出來。吟詩作對之事,他雖不熟稔,但也能湊合一番。
而陳留王之所以讓韓素等人作詩,心中卻自有盤算。
見到衆人沉默不語,陳留王便高聲道:“汝等若不會作詩,本王也不見怪。但殿中六七人,除了某位黑厮,俱是一時絕色。既如此,汝等回答本王一個問題即可。”
聽到令人頭疼的作詩變成答題,韓素等人心中一松,随後便一起拱手道:“請王爺吩咐。”
話音落下後,陳留王也站起身來,他先是指着秀容侯朱琰說道:“汝等隻需要回答,殿中之人,當以誰的顔色為首。文瑾兄,你先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