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生的一個兒子,但卻得了五個孫兒。按照仁義禮智信的排序,尉遲信其實是他第五孫了。
但好巧不巧。六年前宣皇帝南征的時候,因尉遲明光已經占了第六幢的編制。因此他的獨子和四個孫兒,都在新募的征南軍入伍,并作為遊騎,編入淮陽王的麾下。
隻是襄陽城下那驚天一戰,不僅成就了南梁'焰帥'的赫赫威名,也打的淮陽王隻身北逃,并獻祭了大齊足足十五萬的大好男兒。
因不通水性的緣故,十五萬大軍存活者不足千人。存活者中,自然不包括尉遲家的幾人。
想到尉遲隊主這幾年性情大變,整日酗酒尋歡。韓昭漁同情之餘也小心翼翼的問道:“尉遲兄弟武藝出衆,忠孝兩全,我等也是佩服的。不過尉遲隊主來尋,到底是何要事?”
仔細思慮了一番之後,尉遲明光也斟酌着語氣開口道:“戰陣兇險,若有寶甲護身,性命便多了幾分庇護。韓素賢侄原本就有一套重甲一套皮甲,如今又得了明光铠與環鎖铠,若是全部穿戴,怕是負重難行。雖然甲胄珍貴,但為子孫計,老夫鬥膽,想要借上一套重甲。”
别看韓昭達他們出發的時候,身上的甲胄也是借的,但皮甲與鐵甲豈可同日而語?
而尉遲家和韓家雖然有幾十年的交情,但一套重甲的價值,可比晉陽城中的房産都要昂貴。
因此尉遲明光這番話一出口,韓昭漁也隻好硬着頭皮說道:“尉遲隊主。我家隊主原本那套重甲,乃是祖上傳下來的。而明光铠也是可以傳家的重寶,想要賒借,怕是極難。”
尉遲明光倒是不肯放棄,他們家就剩下這一根獨苗了,無論如何也得保全下來。
“唉!都怪老夫先在喪事上大操大辦,後來又沉溺酒色,荒廢了家業。不然我家祖上也是開國縣男,何以置辦不出一套重甲?”
尉遲明光又是一陣歎息。六年前他就拿出半數家産,為四個孫兒置辦了甲胄、馬匹。後來五個子孫的喪事也花掉了剩下的一半,因此同為開國縣男,尉遲家卻是敗落下來了。
繼續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尉遲明光便把注意打到了韓昭達幾人身上。他緩了緩後繼續開口道:“既然韓素賢侄不在,那老夫明日再來相借。以韓素賢侄的大方,想來問題不大。對了,今晚應該是樓天光值守,你們兄弟兩人休息吧?兩位賢侄來到晉陽多日,可曾遊玩?”
天下第一等繁華之處,自然就是洛陽或者建康。晉陽作為舊都,雖不如洛陽繁盛,卻也是百業繁榮,市井興旺。
韓昭達兩人卻搖了搖頭,他們這些天不是在操練,就是跟在韓素後面辦事,哪裡有時間去城中享樂?
見韓昭達兩人搖頭,尉遲明光摸了摸胡須後放聲大笑道:“兩位賢侄尚未娶妻,這幾年想來是不近女色的。這晉陽城中,也有幾處銷魂之所,若不親身體驗一番,豈不可惜?後日便要拔營啟程,侯爺明日也放了假。不如讓老夫出資,請兩位賢侄遊樂一晚,豈不美哉?”
大齊權貴好男風,朝野上下也極為推崇。但大多數齊國男兒,還是不太風雅的,或者說,隻有吃膩了的權貴,才喜好那些風雅。
尉遲明光說完後,韓昭達兩人也頗為意動。秀容縣與晉陽的距離并不遠,因此晉陽城的幾處銷魂之地,他們在鄉間也有耳聞。
見韓昭達兩人目光閃爍,尉遲明光也增加籌碼道:“兩位賢侄放心。雖然當紅的幾位老夫請不起,但有牌子的那些,還是沒問題的。而且明日本就是休憩,并不違反軍中規定。”
尉遲明光話音落下後,韓昭達兩人還未表态,他的好孫兒尉遲信卻是叫道:“大耶,孫兒今年也十五了,孫兒也想...”
“住嘴!你給我好好的待在營中,哪兒也不許去!”
随着尉遲明光一聲大喝,尉遲信也被吓得不敢作聲。倒不是尉遲明光不想帶孫兒前去,實乃囊中羞澀,隻能負擔三人的花銷了。
尉遲明光的這聲大喝,也仿佛幫韓昭達他們下定了決心。對視一眼後,韓昭達便急忙開口道:“多謝尉遲叔父的好意。侄兒等人,正想見識晉陽的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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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書·淮陽王列傳》
章德十年,宣皇帝發兵四十五萬南征,淮陽王統中路軍一十五萬,自南陽而下荊州,圍襄陽城。
六月,烈焰軍出城迎戰,淮陽王大喜,不聽衆人勸告,列陣而戰。
初,戰事頗順,烈焰軍連連敗退。然漢水決之,淹沒諸軍。北人勇悍,然不通水性,生還者不足千。淮陽王得親衛效死,僅以身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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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胄的演變》周朗
明光铠是燕朝精銳部隊的制式铠甲,在燕朝國力的鼎盛時期,裝備量足足有二十萬之多。
看到二十萬這個數字,很多人會覺得明光铠也不是特别珍貴。但事實上,在齊朝末年的時候,一套明光铠至少價值三百畝水田。當然了,因為齊國官方的嚴格管制,明光铠并不會出現在市場上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