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九日,當韓素等人押着上百車絲綢回到北大營的時候,全軍上下都轟動了。
按照大齊的軍制,各州郡的營軍不僅戰時要自備馬匹、裝備,平日裡也是沒有軍饷的。而操練之日雖提供餐食,也有少許貼補,但七扣八扣之下,聊勝于無。
加上近些年大齊百業繁榮,因此營軍的逃亡甚多。以騎兵為主的營軍雖家境富裕些,卻也想法逃避。
但窮苦之家何其多也,尤其是進入中原的契胡人。他們不善經營,日漸窮困之下,遇到戰事便替官戶中的同族應征。
如此一來,北大營這八千精騎,倒有半數是家中貧寒的契胡後裔。
韓昭達與堂弟韓昭漁便是典型,他們二人一個十八,一個十九,因家貧俱未娶親,便來從軍搏一搏前程。
而從軍不到一月,這一搏便搏出來一個中産之家的資産。
将上百車的絲綢搬入北大營的倉庫之後,韓昭達、韓昭漁兩人吃過晚飯,便回到軍帳中計算起來。
韓昭達一邊扳着手指頭一邊口中嘟囔道:“一匹絲八千錢,兩匹一萬六千錢,三匹兩萬四千錢,四匹三萬九千錢...”
見韓昭達算錯,旁邊的韓昭漁趕緊咳嗽提醒道:“咳咳!十六哥,别算了,五匹絲合計四萬錢。”
聽到堂弟提醒,還在扳着手指頭的韓昭達也趕緊重新算道:“對對對,一共四萬錢,加上出征前拿的五萬錢,我等便有九萬錢了。而且還得了一套環鎖铠、一套明光铠,這是多少錢來着?不管了,反正蓋房娶親的錢肯定夠了。”
環鎖铠尚好,以明光铠的價值,拿去置換田地,至少都是上百畝的水田。
而朱琰這一番攏共得了九十多件明光铠,其中一半分給了靠攏的各位隊主,另一半則分發給了自己的親衛還有第六幢的将士。
因為韓素的關系,第一隊不僅每人得了一套環鎖铠,如樓天光、韓昭達等人,還多分了一套明光铠。
對于堂兄的計算,韓昭漁卻有不同意見:“十六哥,盔甲可不能算進來。要不是隊主得侯爺看重,我們兄弟二人,哪裡能分到明光铠?你看看其他隊,六叔是第四隊的隊主,他們隊也隻有他一人分到了明光铠。再看看其他幢,大部分隊主也隻有一套環鎖铠。如此厚賞,我等豈能不效死力,跟随隊主,扶保侯爺?”
韓昭漁這一番話,說的韓昭達有些發愣。片刻後他才回應道:“十八弟說的在理,為侯爺效力,本來就是應當。另外,眼下無人,你還喚隊主作甚?二十一弟都讓我等,私下随意一些了。”
搖了搖頭之後,韓昭漁看着大大咧咧的堂兄也有些無奈。他接着開口解釋道:“十六哥慎言。軍中自有規矩,我等身處軍營,哪怕四下無人,也不可逾越。”
見堂弟如此謹慎,韓昭達也隻好撇了撇嘴,表示認同。
咣咣~
就在韓昭達兩人計算的時候,軍帳外卻是傳來一陣甲片與兵器摩擦的聲音。
很快,第二隊的隊主,尉遲明光便帶着他十五歲的孫兒尉遲信踏入帳中。
見帳中隻有韓素的兩位堂兄,尉遲明光先是眉頭一皺,随後又展顔笑道:“韓素賢侄是去侯爺的軍帳了?難怪隻帶了樓天光那個小子,留你們兩個守在帳中。”
按照大齊的軍制,一隊五十人除隊主之外,每十人為一什,每什一頂軍帳。而韓素作為隊主,則是單獨一頂軍帳,軍帳中也存放着全隊備用的兵器铠甲等。
韓昭達兩人也正是在韓素的帳中盤算。自參軍後,韓素便讓樓天光與他們兩人,每夜輪流在賬外守候。而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們三人乃是韓素的親信。
因尉遲明光和韓清交好,因此他一入帳,韓昭達兩人便起身行禮道:“見過尉遲隊主。押送辎重、分發铠甲後,隊主便和第十隊的陳泰隊主,去侯爺的大帳議事去了。”
啪!
尉遲明光一拍腦門,心中也暗罵自己一聲糊塗。
拍完腦門之後,見到正主不在的尉遲明光也躊躇起來,花白的眉毛與胡須不斷抖動,看的韓昭達兩人莫名其妙。
過了好一會兒,見尉遲明光還在反複糾結,韓昭漁便開口詢問道:“尉遲隊主。若有要事尋我家隊主,可在帳中等候,一個時辰之内,我家隊主定會返還。若不方便,也可告知我等轉達。”
“唉~”
韓昭漁說完後,尉遲明光臉上的愁苦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是長歎一聲訴苦道:“老夫也不知如何開口。這些年我沉溺酒色,偌大的家業也被敗壞。現如今,我的孫兒随我一同出征,但出征前,老夫無力為他置辦重甲。今日幸得侯爺重賞,老夫得了一套明光铠,我家孩兒也得了一套環鎖铠。加上原本的一套皮甲,甲胄倒也齊全。但戰場無情,刀劍無眼,老夫可隻剩下這一個孫兒了...”
尉遲明光這一番話語下來,帳中便是一靜。他身後的尉遲信面色凄然,身前的韓昭達兩人也有些感傷。
尉遲明光目前僅有一個孫兒,和老朋友韓清也算同病相憐。但前些年的時候,尉遲家的人丁頗為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