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王雖是宗室近支,從軍時日也久。但寥寥幾次統軍,全都是大敗虧輸,因此他在軍中缺乏威望。
宿衛們則是個個都有根腳,于是就出現了這哭笑不得的一幕。
隻見淮陽王的中軍大帳之外,有十餘名士卒不斷地叫嚣,想要軍中提供豐盛的酒食。
大帳之中,淮陽王和他幾名親信臉色鐵青的圍坐在一起,卻誰也不敢出去安撫士卒。
話說起來,淮陽王此番也是有苦難言。洛陽宿衛的補給算的上豐厚,沿途郡縣也不敢克扣。
隻是太後派來的監軍頗為貪婪。除了從自己手中勒索錢财,也把髒手伸到了軍需之中。
軍需雖然是監軍貪墨的,這個黑鍋淮陽王卻不得不背。
自己雖爬上太後的鳳床,得了陰川路招讨大使的職位。但太後腳下的面首足足上百,親信的宦官卻不足一手之數。
想到這次出征的戰報還得靠監軍粉飾,淮陽王高睦強壓怒火之後,對着身邊的幕僚詢問道:“郭先生,宿衛們鬧騰不休,本王德薄,無法派軍鎮壓。隻是休整不到十日,我軍便要拔營出征。這些時日若想穩定軍心,提升士氣,置辦酒肉也是常理。你看,平朔郡公身為招讨副使,又是陰川鎮大都督。若本王前去商借,可否得些酒肉來?”
聽到主公問話,正在擺弄三縷長須的郭善長突然就揪了一把胡須,疼的呲牙咧嘴。
随後,郭善長一邊觀察淮陽王的表情,一邊在心中暗自琢磨道:“這淮陽王委實廢物。其統軍多年,每次都是大敗而回。如此一來,軍中親信幾乎沒有,貪墨、經營的錢财也都送去疏通了。要是有數百親衛在此,莫說彈壓,外面這些繡花枕頭豈敢喧嘩?若是有大筆錢财,自掏腰包也能平息此事。還和賀無忌這個狠人商借?信不信他卧床不起。”
想到自身的血海深仇,别無他路的郭善長思慮再三後,便對着淮陽王拱手道:“王爺。以屬下之見,若是求見賀大都督,恐怕适得其反。平朔郡公戰功赫赫,又是在漠北成名的宿将。于情于理,即便不統領六路大軍,也當為一路主帥。今日上門求請,若是不借,王爺便折了一軍主帥的面子。若是借了,将來制定軍略,王爺又當如何壓制呢?”
此話倒是在理。屢戰屢敗的淮陽王原本就壓不住賀無忌,要是還請他施以援手,不論成功與否,都會降低自己的威信。
但帳外這些士卒鬧事又必須解決。苦着臉絞盡腦汁後,淮陽王最終還是向郭善長抱拳行禮道:“仲安愚昧,還請先生賜教!”
見淮陽王這個禮行的恭恭敬敬,心下滿意的郭善長一邊捋着胡須一邊開口笑道:“此事易耳。宿衛們不是嫉妒并州軍的膳食嗎?秀容侯不是家資豐厚,厚待士卒嗎?侯爺不如告訴将士們,秀容侯體恤爾等,今晚在并州軍營地,設宴款待宿衛。若是秀容侯答應,便為他增加一份威望,秀容侯增加一分,王爺便也得一分。倘若秀容侯不答應的話,那等到宿衛們圍在營外,頭疼的就不是王爺了。”
啪!
聽到如此妙計,淮陽王情不自禁的擊掌贊歎。
但片刻後,淮陽王又猶豫起來。他思索一番後接着開口道:“可秀容侯在朝中亦有奧援。此番運作,是否得罪于他?”
聽到淮陽王一邊心動,一邊又反複糾結。郭善長心中暗罵之後,也隻能開口勸道:“王爺勿憂。秀容侯在朝中,既非太後親近,又非陛下心腹。正因如此,他才能得并州總管之位。此番若是功成,太後威望大漲,王爺亦是水漲船高。若是耗費一些酒肉,就能讓王爺欠下人情,對秀容侯來說,也極為劃算。”
這一番勸解效果極佳。淮陽王高睦聽到後,也頗為自得。本王乃天潢貴胄、皇族近支,又得太後寵愛。便是強令秀容侯提供酒食,他又豈敢不從?
于是高睦便站起身來高聲道:“哈哈哈。本王這就去安撫士卒,晚膳時再帶宿衛們前往并州軍就食。”
剛走出幾步,高睦仿佛想到了什麼。他又突然喃喃自語道:“不行。秀容侯那邊得先禮後兵,先行通知一番。不然沒備足酒肉,本王豈非失信于人?”
想到這裡,高睦便拉過一名親衛在他耳邊吩咐一番後,方才大步走出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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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書·越國公》
越國公,會稽郡人也。姓郭氏,名善長,字百室。少年時以聰慧聞名鄉裡,其師從陸康,乃吳郡陸氏大儒。
章德四年,善長攜妻子渡江北投,入淮陽王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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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胡漢融合的一些研究》吳明軒
和很多人的印象不同,'下克上'并非東瀛武士獨有的傳統。
在我國古代,尤其是契胡人入主中原後,也把他們遊牧時采用的軍事民主制推行開來。
因為軍事民主制的推行,缺乏威望的将領往往會被部下裹挾,甚至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