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人真正拯救過祈織。
祈織到現在為止,還深陷泥淖。
他抽出一張面巾紙,拭去眼下的濕潤。
事已至此,他們隻能盡力補救。
他呼出長長一口心頭郁結的悶氣。
從案例中抽神,房間内的“咚咚”聲,和朝日奈秋森對着小貓的引導聲,就顯得格外清晰。
“好厲害!這個球都能找到!”
“姐姐在這裡,對對,把球叼到這裡來~”
“好耶!又中!沖鴨——”
“……”
他輕笑。
還好她還信任他們一家人,願意及時把這些信息和他們共享。
但也不知道……
他掃過屋内的陳設,眸光沉沉。
他雖然稱那樣的猜測為“定論”,但心底還留有一絲半毫的僥幸。
隻是恰好小棗也喜歡這些東西,或者,什麼時候,小秋森幫忙碌工作的小棗進行了一次全面的大采購……
總之,還是有這樣的可能,不是嗎?
如果他就這樣什麼都不問就自行放棄,那還算什麼“喜歡”?
他用了那樣慘痛的教訓,才意識到“合适”的正确性并不是第一優先級,而他和她之間,也不僅僅隻有“合适”這樣毫無溫情的詞語存在。
未來的他和小秋森之間,是存在着愛情的。
她無數次向他訴說過,無數次、無數次。
朝日奈要攥緊那張皺巴巴的紙巾。
至少……至少……
他站起。
廚房内,朝日奈棗正在忙碌。
他想到夏天悶熱,于是取了冰塊和醬汁,準備了家常的涼面。
“小棗?”
他一手還把着漏勺,聞聲看向門口:“要哥,你看完那些資料了嗎?”
朝日奈要點點頭,又緩緩搖頭:“倒也不是祈織的事情。”
朝日奈棗沒有擡頭:“還有什麼事情嗎?”
他的另一隻手正握着湯鍋的把手,正在一點一點把鍋中煮好的面條倒入瀝水勺中。
常年舉鐵的實用性,在一手端起沉重的湯鍋而不産生顫抖時完全體現。
朝日奈要輕輕地“啊”了一聲,俨然是一副關心弟弟的好兄長模樣。隻是他一手放在中島上,半邊身子都靠着中島,吊兒郎當的模樣,不怎麼像一個靠譜的兄長。
但這大概就是他想要維持的表象。
他随手拿了一個切在案闆上的小番茄,丢進嘴裡,施施然開口:“你是不是喜歡小秋森?”
他問得随意,但緊盯朝日奈棗的眼神卻顯示出,他完全相反的真實情緒。
他很緊張。
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句沒有前文的問題,朝日奈棗以為自己産生的幻聽。
他手上的動作頓住,擡頭,看到對方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回答,表情揶揄。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他的注意力轉移。他的右手一松,湯鍋失了穩住的力道,側邊一歪,打在不鏽鋼的水槽上,發出“咚——”一聲驚響。
朝日奈棗趕緊重新扶穩湯鍋,又把瀝幹的面條放進裝滿冰塊和冷水的幹淨碗盆中:“怎、怎麼,怎麼突然這麼問?”
冰塊在水中發出悶悶的“叮當”響,像是微風拂過的風鈴聲。
起風了。
朝日奈要幹脆完全靠在中島台上,他懶洋洋道:“我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用這些東西。”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着方向:“這些、這些還有哪些。那都是小秋森喜歡的吧?還有……你的拖鞋?”
他一一指過,最後眉頭一挑,指向朝日奈棗腳上穿着的那雙小鲨魚開口的可愛居家拖鞋。
他調侃:“隻有小妹才喜歡這樣幼稚的東西吧?”
帶着一點微微的嫌棄,似乎十分不習慣這樣可愛的物件出現在他的周圍。
朝日奈棗聽不得這樣的否定,他反駁:“這很可愛吧?至少我覺得很可愛,我很喜歡。”
他這副模樣,俨然是在護短。
朝日奈要雙手抱在胸前,終于是問出了最直接的一句:“那你們是在一起了嗎?”
深紫色的袈裟穿在要的身上,格外合适。丁零當啷的配飾并不冗餘,反而讓他的個人氣質更加凸顯。發型有些淩亂,但映襯他本就有些懶散的模樣,又讓人覺得有意外的吸引力。
不愧是——處處留情,廣受歡迎的朝日奈要。
他大約是自以為他的表現滴水不漏。
但朝日奈棗輕而易舉地就從他緊張的眼神中探出他大半的真實情緒。
要哥,他知不知道,他現在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朝日奈棗握住鍋柄的手不斷用力。
他已經感覺不到湯鍋的沉重。
肌肉和精神都緊緊繃起。
雷達響起,危險感攀升。
是真是假,或者是他的臆測。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必須要在面前的這人面前,把主權奪過來。
朝日奈棗鬼使神差地,接下了這句。他故作意外地承認:“是吧,我們很相配吧?”
他嘴角揚起,勝利宣誓:“雖然想遲一些說,但是既然要哥都這樣問了……好吧,是的。我們在一起了。”
風聲似乎大了起來,紗簾被吹向半空,呼呼作響。
朝日奈要有些靠不住中島台,他放下一隻手,按在台面上,手指緩慢收緊。
指節扣在冷硬的大理石台面上,半身的重量支在幾個點上,持續而尖銳的疼痛很快傳遞到大腦。即使有痛感加持的一部分清醒,想要維持自己的體面對于朝日奈要來說,還是一件艱難地事情。
他必須全神貫注地保持自己表情和身體姿态,才能勉強讓剛才那僞裝的松弛感持續下去。
他扯了扯嘴角:“什麼時候……的事情?”
和他的同步的,是朝日奈秋森一模一樣的,顯而易見帶着怒氣的問話。
“什麼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