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把手離開。
朝日奈棗喊他:“等等,我送你。”
外來的車輛開不進公寓内部,朝日奈要的車應該是停在了公寓區域外。朝日奈棗在玄關處的外衣挂衣區,随意拿了件外套套上,追了出去。
“這點路也要送嗎?”朝日奈秋森聳肩,抱着小貓,自言自語。
她帶上家門。
朝日奈棗在電梯口追上了步伐匆忙的朝日奈要。
朝日奈要擡眼看他,然後按下一樓的電梯按鍵:“不用送了,這點路而已。”
朝日奈棗卻堅持:“我送你。”
朝日奈要見他心意已決,也不繼續推辭。
不算空曠的電梯空間中,隻有他們兩人。朝日奈要看着電梯中間的門縫,不發一言。朝日奈棗頻頻向他瞥去,似乎有問題想要問他,但直到電梯門再次打開,都沒有張口。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樓道的時候,空氣中有着水汽的氣味。
朝日奈棗聞了聞:“好像要下雨了。”
朝日奈要:“你也可以聞出天氣的變化嗎?”
也?是因為曾經聽朝日奈秋森這樣說過吧?
夏季的味道、雷雨前的味道、冬季的味道……
即使猜測到他的那些兄弟們很可能都出現了“記憶回溯”之類的情況,但不到最終确認的時候,朝日奈棗仍然希望這個漏洞會在某一個瞬間被補上。
可惜的是,幸運總不常眷顧他。
也并不是——最大的幸運已經落到他的身上。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牢牢把握住這份命運的
朝日奈棗眸光沉沉,終于是問出了那句:“要哥,你喜歡秋森吧?”
他之前的的那些僞裝,真是漏洞百出。
僵硬、錯愕、不可置信,又憤怒且痛苦。
朝日奈棗盡收眼底。
他隻是不想戳破這層窗戶紙,也暫時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可以戳破這層窗戶紙。
但現在,他的站位已經改變。他站在了秋森的身邊,擁有了抵禦擂台外所有人的權杖。
他舉起授權自朝日奈秋森的權杖,指向朝日奈要。
于是他說:“是這樣吧。”
朝日奈棗的口吻并不像是質問,反倒像是在肯定自己的一個猜測。
喜歡上這樣活潑可愛的秋森是如此輕易的事情,他理解、認同并且某個角度上,他肯定朝日奈要的選擇。
自棗那冷不丁一問開始,朝日奈要就愣在原地。
狂風卷起落葉,簌簌作響。
遠處悶聲的轟鳴遲了好久才傳來,淅淅瀝瀝的夏日急雨不給人一點躲避的機會。
“……怎麼會呢?”他低下頭,蒼白辯解,“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朝日奈棗在他身後,但他回答的時候并沒有轉身。
“是嗎?”朝日奈棗無意義的反問,但他并不期望對方的回答,“但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真是非常幸運。”
他一邊強調着這是雙向奔赴的感情,一邊又用那種勝利者“假惺惺”的故作驚險的語氣,向要剖白:“但是要哥,其實在今天之前,她都沒有答應我的表白。”
朝日奈要猛地回頭。
一道閃電在附近落下,刺目光線照亮他慘白的臉色。
真是——毫不掩飾。
朝日奈棗故意道:“所以這樣看來,能夠轉正,還要多虧要哥問了一句。”
朝日奈要咬緊牙關,他緩緩提起嘴角,一個僵硬又虛假的微笑下,他冷聲道:“那可真是要感謝我。”
真是要感謝……膽小、懦弱的他。
感謝早已經失去了愛她的資格的他。
朝日奈棗抓住了他的失态,他歎了口氣:“要哥果然是喜歡秋森的吧?”
朝日奈要的語氣毫無起伏:“現在讨論這些,并沒有意義吧?”
他空洞而無力。
汪洋之上,浪濤洶湧,他堪堪站在救生艇上,即将跌落。
他的右手輕顫着拉扯着自己脖子上這串代表他工作身份的珠串。他不敢用力,就像他不敢說出自己的感情。
這是錯誤的。
小棗已經和小秋森在一起了,他再抱有這樣的感情,就是錯誤的。
在放棄“合适性”後,他在“正确性”和“感情性”中選擇了前一個。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家人分裂的痛苦。
即使隻是一種可能性,他也不能讓這樣的可能性發生。
頸後有強烈的拉扯感,朝日奈要送了手上的力,他若無其事道:“或許吧,畢竟誰會不喜歡小妹呢?但絕對、絕對不是小棗這樣的喜歡。我隻是把小妹當成是……家人。對,家人。”
他在說服朝日奈棗的同時,何嘗不是在說服他自己。
朝日奈要悲哀地發現,這樣的謊言,不僅騙不過他自己,連小棗也無法瞞過。
小棗……
他輕嗤一聲:“你并不需要擔心,我不會——”
朝日奈棗沒有讓他将接下來的話說出上前一步,隻是替他拂去肩頭滴落的雨珠:“她看上去不太清楚要哥,你的心意。反而是我,某種意義上,作為情敵的我,更能夠看清你的心意。”
“我隻是覺得有些可惜,要哥,或許你應該讓她知道你的心意。每一個人的心意,都很珍貴,不是嗎?”
朝日奈要怔怔:“這些……并不十分重要。”
“難道你不會覺得遺憾嗎?”朝日奈棗執着得有些咄咄逼人。
與其這樣溫吞地把心意收回,不如在他的面前直白袒露。
他舉起權杖,環顧四周,卻發現朝日奈要在擂台的邊緣徘徊,怯生生地連上台的勇氣都沒有。
他不願意去相信,他的哥哥在面對如此清晰的感情的時候,竟然連競争的?都不敢生出。
“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你喜歡她。而你永遠都隻能看着我們——然後藏好你那份永遠無法說出的心意,你不覺得痛苦嗎?”
讓充滿氣的氣球洩氣的最好辦法并不是交給時間,而是用尖銳的針尖去戳破它。
朝日奈要隐忍又隐忍,他終于忍不住,朝着棗吼道:“是!我是喜歡她!”
“你已經擁有她的喜歡,現在是還要在我的面前來炫耀嗎?”
“為什麼你一定要聽見這個答案?會讓你覺得更得意嗎?”
“你以為我願意就這樣放棄嗎?我應該和她在一起,那是我們的命運,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的……”
“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的……”
他嗫嚅着,緩緩蹲下,捂住臉。
不停重複:“我們……我和小秋森……為什麼沒有能在一起……”
不停重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對不起……對不起……”
他哽咽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棗,對不起……”
他嗚咽着:“我是不是不該喜歡小秋森?是嗎?對不起,對不起,小棗,對不起……”
家人,是他的第一優先級。
他曾經為此放棄了學會愛、放棄了自己的愛人。
而現在,他想要重新學習怎樣去愛她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