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一下,”在局末的哨聲裡,待在候場區眼睜睜看着北一潰敗的影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終于從麻木中回過神來,他僵硬的扭過頭,看見日向在和北一的教練說話,“……如果您現在沒有事情要找影山的話,我可以先和他離場一下嗎?”
北一的教練如釋重負,把影山往他手裡一塞,活脫脫一副丢燙手山芋的樣子,示意影山和朋友好好聊聊就走了。
日向看了看北一的教練,歎了口氣,轉身要走,發現影山依舊呆呆的注視着沐浴在勝利裡的雨丸,于是他輕輕拉起他,示意影山跟他走。
“……”在狹小漆黑的選手通道中,漸漸遠離了場内的歡呼與喜悅,也遠離了影山的落寞與失敗,隻剩下兩個人的腳步聲彳亍在昏暗中,半饷,日向輕輕問,“……北一發生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你都看到了,”影山說,日向沒有回頭,假裝聽不見他的哽咽,“我被教練換下來了。”
“是……”日向走到散發着微光的自動販賣機前,按動按鈕,掉出兩罐可樂,他彎腰撿起,頭也不擡,“所以我才要問,正常情況下,那個時候不該換下你。”
影山一愣。
……不該是他嗎?
“你是北一内技戰術最好的那一個,你留在場上的時候雙方還能僵持,你下來之後……”日向頓了頓,“所以我才想知道,為什麼是你?”
影山迷茫地重複場上發生的一切,“……所以我和金田一還有國見就吵起來了……”
原來如此。
但是……本不該如此。
日向想。
影山的技術是超出水平的沒錯,在北一如此,在過去的烏野也是如此,甚至在國青、在職業,這個人都是立于頂峰的那些人,那麼這個時候,要求他去習慣其他人,本來就是暴殄天物,隊伍想要赢,就無論如何一定要朝着可能的最高峰攀登,所以本不該要求他向其他人妥協,正确的做法應該是讓其他人能跟上他,最簡單的做法就是加強私下的配合訓練,再不然就像當初的烏野一樣,約定暗号,提示隊友提前落位,配合他進攻……北一這樣的強校,怎麼會出現這種根本性的隊伍配合失誤?
日向沉思。
“……我沒錯。”
日向的身旁,影山的聲音傳來。
“如果是你,”他的聲音有點迷茫,帶着不服輸,“那個球……你能打的對吧!”
如果日向隻是個教練,那麼他大概會說,你們都沒錯,你思考的從那個地方進攻沒問題,國見想要節省體力保證下一次進攻也有道理,你們隻是需要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或者告訴我,讓我來協調戰術,畢竟雨丸的進攻不是很強,沒必要讓國見和金田一參與防守,可以把他們從一傳中解放出來提前落位,隻需要溝通好進攻的提前量就好……
可是他是日向翔陽。
他是影山飛雄最好的搭檔,最難纏的敵人,他們針鋒相對又心意相通,彼此糾纏了一輩子,是那種約好了在養老院都要比誰起得早的朋友與敵人,所以對于16歲的影山飛雄……
不,對于影山飛雄。
他的答案當然也隻有——
“我能打。”
日向起身,把一罐還帶着水珠的可樂塞進影山的手裡,示意他敷在眼睛上,然後牽着影山繼續走,穿過體育館的通道,迎着場外的陽光,“無論是怎麼樣的球,身為二傳的你選擇了把球交給身為攻手的我,那麼我就一定會打。”
他說,“隻要有我在,你就是最強的。”
哪怕他們總是針鋒相對,聯手的場次寥寥無幾,可這仍舊是貫穿了日向翔陽整個職業選手生涯,永恒不變的真理。
“好點了沒?”
“……你别看!”
“真要現在這麼在意就别那個時候哭成那個樣子嘛……”日向躲開看起來有些恢複了的影山的一擊,正要和對方打鬧,他的手機和遠處的呼喚同時響起。
“日向!”
日向跳起來和對方招手,“岩泉前輩!及川前輩!這邊!!”
遠遠過來的兩人松了口氣,看向這兩人,對于這個組合九分甚至十分的不解,及川發現了影山還紅着的眼眶,幸災樂禍,“怎麼了小不點,你把小飛雄打哭了?”
“及川前輩!岩泉前輩!怎麼在這裡?”影山感覺暈頭轉向,完全沒想過他們兩個的出現,及川順勢壓在日向的頭頂開屏,“當然是因為小不點之前還在和及川大人相親相愛——痛啊!”
“你能不能不要滿嘴跑火車了,”岩泉收起沙包大的拳頭,看向兩個人,“最近日向在和我們一起加訓,他剛才突然打電話說讓我們來一趟,我們還想問問你們這邊發生了什麼呢?”
“在那之前,”日向拉了拉及川的袖子,“及川前輩,你還記得你初中時候的事情嗎?當時你有被換下來過嗎?”
及川鼻子翹得老高,“及川大人怎麼可能被換下來,及川大人可是360度完美的!”
“——有的,”第一個拆台的岩泉,“有次訓練賽這家夥死活狀态都不對勁,然後就換下來冷靜一下了。”
第二個拆台的是影山,頂着一張人機臉和非常不符合他本性的紅眼眶補刀,“嗯,被換上去的是我。”
仔細問了問當時的情況,日向的神色越發平靜,他最終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岩泉前輩,麻煩您看着影山一會兒,及川前輩,頒獎儀式結束了的話,麻煩您去把北一的學生都叫上好嗎,和烏野一起吃個飯呗?”
“?”及川不明所以,“行倒是行,不過不是烏野聚餐嗎?我們去沒關系嗎?”
日向點了點頭,“一起吧……反正都一起合宿了這麼久了,吃個飯沒什麼關系……我找入畑教練有點事情,北一這邊就麻煩您了。”
“……到底怎麼了?”
看着日向匆匆跑掉的身影,三人面面相觑。
“怎麼了?雨丸的大功臣?”
月島一愣,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前排的看台上,烏野的前輩們沖他揮手打招呼,手裡還舉着日向的錄像機的菅原招呼他,“赢了還臭着一張臉,你們這幫小家夥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哪有!”山口笑着回他,“隻有阿月是那個樣子,我可高興的不得了啊!”
“前輩……怎麼來了?”
“诶?”菅原一邊調試錄影機,一邊回答他,“你們初中縣内的比賽全部打完了,我們想着正好一起吃個飯,反正你倆都要來的嘛……诶這玩意兒怎麼關啊?”
“……”月島看他搗鼓了半天,朝着他伸手,“我來吧,前輩。”
他從菅原手裡接過錄像機,熟練地關閉錄像,在文件夾裡查看剛才的視頻,仿佛這個東西是他的一樣。
其實也沒差,畢竟日向是個純純的電子白癡,能玩懂電腦最基本的功能就不錯了,每次出問題就要大呼小叫的抓研磨給他修,後來月島看不下去了買了本書開始研究,目前已經到了日向稱之為“将來去做電腦維修都能活下去”的地步了。
對此月島的評價是,“閉嘴,電子白癡。”
這個機器是研磨推薦給日向的,結果這人買來根本不會玩,還是月島先研究明白了然後教他的。
……哼。
插上耳機,點開視頻,月島随機拉動進度條看看視頻和音軌有沒有問題,日向話很多,看比賽的時候尤其,這次哪怕是他一個人來看,也碎碎念了半天,月島聽見他的聲音在點評,“阿忠的發球果然很難纏,但是體力的問題還是有點受限。”
“阿月的預判做得很好啊……看來應該是研究過北一的習慣了。”
“很厲害,影山抓時機的能力還是很強啊。”
“哈哈哈哈,影山沒發現嗎,阿月這個誘餌做得很好啊。”
“站位出問題了,金田一單點不可能突破阿月他們的。”
……一如既往。
就是這樣,才是日向翔陽。
場上所有人的意圖都被他看穿,所有人的優勢劣勢都盡收眼底,能為每個時刻的僵持找到破局的方法,能為每個人指出改進的方向。
這才是日向翔陽。
強大到淩駕于所有同輩人之上。
“開心啦?”
“?”
“在笑呢,”山口收拾背包,指了指自己的臉,“阿月。”
月島收斂了神色,把日向的機器收進攝影包裡,和山口一起告别隊友,朝着他們早就定好的未來邁進,走進烏野的隊伍裡去。
選手通道裡,日向,入畑、溝口、武田和烏養在小聲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