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本田騰空時汽車内飾被月光照亮,琴酒才發現,自己剛才看到的金發小孩,其實隻是一頂足以以假亂真的假發。
他狠狠扭過頭,卻見衣衫淩亂、連衣兜都被翻出裡襯的伏特加被一把推向自己。
藍發青年和不知何時出現的兩人利索地避開琴酒的幾次射擊,麻溜跑向停在不遠處行道應急帶上的空車,就此揚長而去。
琴酒換了彈夾,擡手先對着頭頂的監控開了一槍。他對遠遠地朝隻剩一個小點的車後窗扣下扳機,車窗的防彈玻璃爆裂出大片白色裂紋,卻沒法留下那三人。
他覺得自己頭頂的青筋在不挺控制地狂跳,可沒了車的頂級殺手不可能坐着十一路去追,而且,後來那輛車帶着同夥将琴酒和伏特加團團圍住,聲稱他們是日本本土極道泥慘會,識相的就趕緊把拿走的十億交出來。
為首的人琴酒還有印象——他的确曾在和泥慘會的交易中見過。
組織的勢力在日本盤根錯節,和在本土同樣背景深厚的泥慘會向來是對頭。
三分鐘後,琴酒踩着一地或昏迷或斷氣的家夥,警覺地看向沿海公路盡頭,他森然道:“又有車來了。”
伏特加懵懵懂懂:“不會是之前那夥人回來補槍吧?”
琴酒忍無可忍地斥責:“蠢貨,發動機聽起來就不是一個型号的。”
但這同樣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對從伏特加那裡獲得什麼有效情報早已不報期望。如果不是伏特加用起來确實順手、除了過于愚蠢外忠誠度無可挑剔,琴酒發誓,自己絕對會給這豬隊友一梭子。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除了看上去對組織在這次任務中扮演角色并不知情的“本丸”和“泥慘會”,宮野明美來找死之前,究竟将這消息發散給了多少勢力?
琴酒拖着伏特加藏進公路另一側的幽靜叢林,聽到來的第三波人扯着嗓門嚷嚷:“不是說那個十億劫匪被咔擦了嗎?錢呢?那些人在哪裡?”
好家夥,原來宮野明美通知的勢力,還不止之前的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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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認琴酒和埋伏的一期一振三人碰上面後,閉氣已久的宮野明美終于被打撈起來。
黑發女子愣愣地仰躺在小木筏上,被裹上厚重擋風的保溫毯,身上還有切實的血腥味,卻沒有被子彈洞穿要害的痛楚。
她一時間有些恍然。
……琴酒,竟然真的離開了?
把她撈上岸的白發少年攜帶着這個年代并不常見的刀劍,肩上的白紫色小狐狸濕漉漉的,看起來才在海裡遊過一圈。
作為刀劍男士中唯一擁有回血技能的劍,白山吉光紳士地用劍鞘頂端抵着黑發女子的傷處,本體還散發着幽幽白光。
現在,宮野明美身上隻剩下彈孔愈合、血肉肌膚快速生長時的麻癢。
來自審神者的禦守吊住了她的命,可是,為了近距離瞞過敏銳的琴酒,傷口飛濺的血液不是血漿包能夠替代的,那需要真實的傷口。
隻要能真的和妹妹一起逃離組織,對宮野明美來說,這是完全可以忍受的。
更何況,她并沒有感覺到疼痛,胸口反倒暖洋洋的。
白山吉光對此見怪不怪:“那是審神者大人自己用的禦守,效果好一點,很正常。”
比起被自己救起的未知女性,他似乎更關注這枚一直被弘明挂在胸口的禦守有沒有受損,好在一切無恙。
明美從他身上察覺出了一絲不悅——不是對自己的,是對那位“審神者”的嗎?就是那位幫助了自己的公安嗎?
胸口的禦守微微發燙,鹹腥刺骨的海水襯得這股暖洋洋的溫度分外明顯,宮野明美摘下禦守,連同她縫在套裝内側的真正鑰匙一起緊緊攥在手心。
上岸後,白山吉光謹慎地四處觀望着,終于在一輛隐蔽的小車前停下腳步。
夜間的海風帶着寒徹入股的潮意,一直窩在車上的小孩披着厚重棉衣坐在後座,面色帶着不該出現在這個年齡孩童臉上的蒼白。
白山吉光氣呼呼地把明美還回來的禦守和鑰匙放在他手心,觸到的是一片冰涼。
比剛剛出海回來的白山手還涼。
不善言談的少年立刻瞪圓了眼,用譴責的目光向審神者大人掃射:“沒有,下次。”
已經被同車人教訓了很久的綠川弘明蔫蔫應聲,暗自慶幸還好最難糊弄的藥研藤四郎這會兒還沒到現世。
來自各個路段的情報有條不紊地送達少年的手機,随着一句句指令布下,後座上這位少年的臉頰終于帶上淡淡血色,那雙沉沉的幽藍色瞳孔也覆上輕微的笑意。
所有證據都指向唯一的可能——這孩子就是他們的頭領,就是宮野明美此行要見的人——可這孩子看上去才剛念小學!
倒不是宮野明美質疑對方的能力,畢竟自己已經腳踏實地地站在這裡。
隻是,這麼大的孩子,看上去還有些體弱的孩子,公安是在壓榨童工嗎……?
某一瞬間,她對自己美好未來的規劃已經添了一條——熟讀日本兒童福利法。
少年含笑望向宮野明美的上挑鳳眼裡,帶着一絲不合年齡的包容。他坦然接受宮野明美的打量,并未急着做自我介紹。
宮野明美已被綁在這艘船上,他們未來多的是時間互相了解,不必急于這一時。
作為組織外圍成員,宮野明美此前連傳遞情報的任務都混不上,銀行搶劫案是她遇上的第一個正式任務,也是最後一個。
以公安協助人身份為前提,十億日元會被悉數歸還,另兩名劫匪的死亡也被認定與她無關,但從組織出逃的宮野明美依舊要接受官方監視。
天上沒有免費的餡餅——如果她們的狂想得以實現,這種被監視實在算不得什麼代價,雪莉被招安才是重頭戲。這是宮野明美那天與妹妹見面後,她們眼神中傳遞的、隻有血脈相連的兩人才能讀懂的信息。
隻是那時宮野明美還沒想好是該按着自己曾保存的秘密渠道尋求萊伊即FBI幫助,還是該相信猝然找上門來的不明勢力。
不過,那晚她打開存儲卡裡的内容後,一切便有了定論。
“謝謝你們……”
看着少年并未恢複血色的嘴唇,宮野明美有些歉意,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那志保……”
“幾天後,組織會收到情報,有漁民在海邊撈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屍。”
“琴酒現在被各方勢力困住,他們之間還有舊怨,一時半會兒顧不到雪莉,我們會在今晚行動。”
綠川弘明眉眼彎彎:“至于現在——”
“——宮野小姐,恭喜你,獲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