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疆莫名被戳中了笑點,笑得前仰後合,在宋九思不滿的眼神中,謝無疆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這就生氣了啊,如果我告訴你,我雖然不知道玉玺的下落,但是朝臣子民很快就會知道你沒有玉玺的消息了,你是不是會更生氣?”
死一般的寂靜過後,宋九思突然掐住她的脖子,一雙多情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她,眼底滿是難以置信:“謝無疆!”
謝無疆毫不示弱地回視着他:“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被枕邊人從背後捅刀子的滋味如何?”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宋九思腦海中不禁浮現起她昔日的一颦一笑,心髒好像被人用力攥了一把,生疼。
不對,他應該生氣,應該憤怒,唯獨不該…疼。
殺了她,三個字在宋九思的腦海中浮現,掐着她脖子的手開始寸寸收緊。
強烈的窒息感傳來,謝無疆的臉色瞬間漲紅,可她沒有動,隻是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感受着呼吸漸漸微弱。
宋九思猛得回神,将人一把推開。
謝無疆沒站穩,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宋九思下意識上前一步,卻又生生頓住,垂在身邊的手不受控制的發抖,下一刻,他突然轉身大步離開。
聽着院子裡的腳步漸漸遠去,謝無疆意味莫名地勾了勾唇。
這時,圓臉小宮女寒酥沖了進來,見她滿身狼狽,哽咽道:“公主,您受苦了…”
謝無疆見她哭得雙眼紅腫,無奈道:“别哭,我沒事。”
寒酥嗚嗚哭着扶她,嘴裡含糊不清道:“公主,都是奴婢沒用。”
謝無疆安撫性地捏了捏她的臉,轉身推開窗。
“公主…”寒酥低低喚了一聲。
殿外正好起了風,吹散了天邊的雲,圓月緩緩露出身影,謝無疆閉上眼,嗓音沙啞呢喃:“欲上九天攬明月,東風送我入青雲。”
宋九思,這一次才是真正的開始。
翌日,謝無疆身着素衣,素面朝天地坐在承慶殿中煎茶。
寒酥跪坐在謝無疆身旁将碾好的茶過篩,鍋釜中的水初沸,水面出現魚眼紋,謝無疆取了小半勺鹽加入鍋中,待鍋邊連珠冒泡時,用碧玉小瓢舀出一瓢水,放在一旁。寒酥适時遞上過篩好的茶粉,謝無疆邊攪動沸水,邊倒入茶粉。
茶剛煎好,久無外人來往的承慶殿便迎來了第一波客人。
淑妃胡寒月帶人闖進來的時候,謝無疆正在分茶,順勢在自己對面放了一杯:“既然趕上了,就坐下喝杯茶吧。”
胡寒月白了謝無疆一眼,氣呼呼坐下,見對面的謝無疆不過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卻依舊無損其矜貴明豔,胡寒月便恨得牙癢癢,嗖嗖嗖的沖着謝無疆飛眼刀子。
“狐媚子!九族都死光了你打扮成這樣給誰看!”胡寒月生得嬌俏,尤其一雙圓眼根本藏不住心事,嫉妒幾乎是明晃晃挂在臉上。
胡寒月的貼身婢女桂月捂唇偷笑:“淑妃娘子忘了?這老話說得好,要想俏一身孝,依奴婢看,這身打扮很适合謝娘子,若是能鑲在謝娘子身上那才好…”
謝無疆啷的一聲扔下玉瓢,聲音清脆卻并不大,桂月卻下意識閉了嘴。
胡寒月不悅地白了桂月一眼:“什麼俏不俏的,她算哪門子俏!”
桂月委屈:“您誤會了,奴婢的意思是…”
胡寒月狠狠瞪了桂月一眼,桂月隻好無奈低頭。謝無疆被這主仆二人逗笑了,這下子算是火上澆油,胡寒月本就是沾火就着的爆竹脾氣,當即氣炸了:“你笑什麼!”
謝無疆抿了口茶,神态怡然:“你氣什麼?”
胡寒月氣得裹在襦裙中的圓潤顫巍巍起伏,塗着蔻丹的蔥白手指哆哆嗦嗦指着謝無疆:“你别以為表兄護着你就張狂,我告訴你,我阿耶還有一衆大臣已經聯名上書讓表兄處置了你!”
胡寒月說完便沾沾自喜地看着謝無疆,等待着她的反應。
謝無疆懶洋洋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在胡寒月期待的目光中端起茶盞。
“…你不怕?”胡寒月狐疑地看着謝無疆。
“他不會殺我。”謝無疆輕描淡寫的說完後便繼續喝茶。
“你!”胡寒月被刺激得眼眶都紅了。
謝無疆頗為無奈:“如此心怡他?”
胡寒月紅着眼控訴:“我和表兄青梅竹馬,本就該成婚的,偏偏你朝三暮四,仗勢欺人,抛棄了崔家郎君,轉而強要了表兄!”
謝無疆憐憫地看了她一眼:“那如今後位懸置,你為何隻是淑妃?”
“表哥方才登基,天下未定,自是有他的考量!”胡寒月拍案而起,情緒激動道。
謝無疆險些被茶嗆到,忍不住低聲感慨:“…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胡寒月不解,看了桂月一眼,見桂月迷茫搖頭,不滿道:“你什麼意思?”
謝無疆擦了擦唇邊的茶漬:“…罷了,你開心便好。”
胡寒月:“……”
桂月見自家主子已然忘了來此的目的,忍不住小聲提醒:“娘子,别忘了正事。”
胡寒月這才想起來自己今日有正事要做:“差點被你岔過去了,算了,看在你馬上就要死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來人,把她拖出去杖斃。”
胡寒月身後跟着的宮人立刻試圖上前。
寒酥蹭得站起身,擋在謝無疆身前:“你們要幹什麼?”
桂月頤指氣使地指着寒酥:“把她拿下!”
宮人立刻上前拉扯寒酥,殿内瞬間亂作一團。
“啪”的一聲脆響,茶盞落地,四分五裂,一切仿佛靜止了一般。
謝無疆緩緩起身,神色淡淡道:“你不能殺我。”
胡寒月愣了一下,随即氣急敗壞道:“我為什麼不能!”
“我若死在你手裡,就會成為宋九思心裡的一根刺。”謝無疆笑盈盈看着她,“崔貴妃、李昭儀、孫婕妤一定會趁虛而入,到那時,你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你!”胡寒月氣得直哆嗦,盡管不想承認,心底卻莫名覺得謝無疆說得對,隻是驕傲不允許她在謝無疆面前低頭。
場面僵持之際,太後的人及時趕到,順利阻止了這場鬧劇。
胡寒月離開後,寒酥抹着眼淚問:“公主,萬一胡寒月狗急跳牆再對您下手怎麼辦?”
“她背後有聰明人,不會讓她胡來,現在我們隻需等一個聰明反被聰明誤。”謝無疆說完,伸了個攔腰往榻的方向走去,隻留下寒酥迷茫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