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熱鬧,我若不來,豈非太過掃興。”謝無疆意有所指道。
裴昭仿佛沒有聽出她話中的深意,神色依舊:“娘子既來了,便入座吧。”
謝無疆微微颔首。
兩人落座後,裴昭吩咐下人給謝無疆上了一盞茶,謝無疆接過茶,聞了聞:“是紫筍茶?”
裴昭微微挑眉,語氣意味深長:“看來娘子确實好茶,一聞便知。”
謝無疆勾唇淺笑:“郎君莫要打趣我了。”
台上戰役正酣,謝無疆卻仿佛無知無覺,低頭淺嘗一口,如玉的臉上笑意更濃:“入口甘甜生津,帶着淡淡的竹香,很是鮮爽。”
裴昭的目光從她沾着水光的紅唇上輕輕掃過,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往日喝慣了的茶此時竟也莫名多了幾分别樣的滋味。
“娘子若是喜歡,我稍後讓人給娘子送去些。”
“多謝郎君割愛。”
兩人說話間,台上戰況愈發焦灼,裴昐刀鋒如電,與他往日不着調的樣子截然不同,一招一式快準狠,縱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趙雲昌應對吃力,已露敗勢。
東青靜靜看着,手卻悄然攥緊。謝無疆依舊淡然喝茶。
裴昭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盞:“娘子嘗嘗府上廚娘做的玉露團可還合胃口。”
謝無疆看了一眼那一盤潔白如玉,形似桃花的雕酥,拿起一旁的銀匙,誇贊道:“府上廚娘的手藝倒是巧。”
裴昭的手指輕敲着扶手,狀似不經意道:“娘子若是喜歡日後可叫府裡來做,總比街邊小鋪買來的幹淨。”
“郎君有心了,隻可惜要辜負了郎君的美意。”謝無疆放下銀匙,指着桌上的另一盤點心,笑盈盈道,“比起玉露團我更喜歡梅花酥。”
裴昭扭頭看向她,點漆似的眸子仿若幽深的暗流:“是我會錯了意,娘子勿怪。”
“你我相識不過幾日,郎君尚不知我,誤會了也是正常。”謝無疆含笑捏起一塊梅花酥,粉嫩的點心襯得她的手潔白如玉,“便是這梅花酥,若隻觀其外表,亦是隻知曉其外表光鮮,惹人垂涎。”
說着,她輕咬一口,點點頭:“隻有嘗過了方知其中甜蜜,還夾雜着一股芬芳。這道點心廚娘做得也不錯,不知能否厚着臉皮向郎君讨上一盤。”
“一盤點心罷了,娘子若真喜歡,便讓廚娘日日做了送去便是。”
“那就多謝郎君。”
這時,擂台前突然傳出一陣興奮的喝彩聲,吸引了說話兩人的目光。
謝無疆扭頭看去,隻見裴昐手中的橫刀一掃,趙雲昌未來得及避過,胸前被劃開一道五寸餘長的血口,狼狽地倒在擂台上,裴昐執刀,飛身刺下,趙雲昌就地一滾,險險避過,順勢翻身而起,掃了一眼汩汩冒血的胸口,笑得依舊肆意,隻是眼底多了幾分暗沉:“二郎君果然好身手!”
裴昐握着刀,笑得意氣風發:“趙護衛要認輸?”
“二郎君想多了!”趙雲昌手中橫刀一震,身形如電,朝着裴昐撲去。
裴昐鳳眸微眯,提刀格擋,身體順勢一滑,斜身抽刀,刀鋒直擊趙雲昌肋下,趙雲昌下腰避過,擡腳用力踹向裴昐的手腕,轉眼間兩人已經過了幾招,擂台上寒光紛飛,氣氛越發緊張,很快趙雲昌再度失手,被裴昐一腳踹翻在擂台上。
在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好聲中,謝無疆收回視線,姿态優雅地品嘗着手中的梅花酥,臉上絲毫不見憂色。裴昭則端起桌上的茶盞,慢條斯理地喝着茶。
一時間,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在趙雲昌再度被一刀砍中肩膀時,他身體一軟,撐着刀單膝跪地,眼神卻依舊不馴。
裴昐忍不住挑眉,眼底興味更濃,呦,這小子是個人物。
裴昭将這一幕看在眼中,稍稍側目看向吃膩了點心,正淡定喝茶的謝無疆,鳳眸中也忍不住閃過一抹興味,當真是沉得住氣。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宋娘子倒是與傳聞中的不大相同。”
“郎君竟然特意探聽過我的傳聞,可見是對我上心的。”謝無疆故意将“特意”兩個字咬重,眼含打趣地看着他,“不過,郎君不也一樣?”
裴昭神色不變,仿佛沒聽出她話裡的深意:“不知傳聞是如何論及裴某的?”
“這便要問給郎君繪制畫像的畫師了,一手妙筆丹青,堪稱出神入化,落成的畫像竟與郎君毫無幹系,實屬難得。”謝無疆說罷,促狹一笑。
裴昭:“……”
謝無疆淺啜了一口茶,淡淡道:“世上多的是以訛傳訛,可見傳聞未可盡信。”
裴昭默然片刻,語氣莫名:“娘子言之有理。”
話音落下,台上趙雲昌身上又添了幾處新傷,整個人搖搖欲墜,已然無法繼續,可惜,台下兩人各自沉默着,暗中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