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垂眸對上她泛紅的眸子,隻感覺鎖骨處的酥麻悄無聲息的擴散至全身,陌生的悸動讓他微微晃了下神,擡起手,似乎是想查看她的傷勢:“你…”
謝無疆捂着被撞疼的額頭,後退一步避開,還不忘瞪他一眼。她的眉眼本就生得明豔,如今眸中噙着水汽,更添三分風情。
裴昭眼波微動,心頭郁氣倏忽間散了,他收了手,負在背後,神情肅然道:“娘子走路當心些。”
說完也不管謝無疆作何反應,轉身繼續向前,隻是在背過身的一瞬,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步子也明顯放慢了許多。
…一肚子壞水!慣能裝!謝無疆沖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兩眼出氣,這才闆着臉跟上。
從頭到尾目睹全程的陳陽,忍不住神色怪異地偷瞄着自家主君。
裴昭敏銳察覺到屬下的視線,一瞬變臉,順帶着給了陳陽一個警告的眼神。
陳陽:“……”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太原府的大牢前,裴昭撩開車簾示意謝無疆下車,謝無疆狐疑地看了他兩眼,這才彎腰下車。青石磚鋪就地路面殘存着水迹,顯然是被沖洗過,但是仔細聞聞依舊能聞出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氣。
大牢的守衛迎上前,行禮:“屬下參見主君,劫獄的突厥人已經被盡數拿下,就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很可能是阿史德氏…”
聽到他的稱呼,謝無疆眼睫輕顫了一下,果然不愧出身河東世家,如今看來,隻怕整個河東道早已奉裴昭為主。若想取而代之,隻怕是難如登天。
為今之計,要麼讓裴昭甘願俯首稱臣,要麼就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後者太過冒險,一招不慎滿盤皆輸,至于,前者…
謝無疆擡眸掃了裴昭一眼,眉頭皺得更緊:談何容易!
除非…
謝無疆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閃過一抹幽光,若能孕育出兩人的子嗣,屆時去父留子…
“宋娘子?”
低沉的聲音将謝無疆從思緒中喚醒,她擡眸看去,便見裴昭眼底一閃而過的審視。
“宋娘子在想什麼,竟如此用神?”
謝無疆極其自然地彎了彎唇:“沒什麼,隻是在想一會兒如何能幫上郎君。”
“宋娘子有心了。”裴昭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說完便擡腳朝牢中走去。
謝無疆抿緊唇角,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陰森的大牢裡,光線昏暗,空氣中充斥着混合了血腥氣的腐敗氣味,甚是難聞,謝無疆強壓下反胃的沖動,暗歎裴昭果然不懂憐香惜玉,那突厥九公主好歹也是個美人,縱使不喜歡,尋個别院囚禁起來便是,何至于關在這種地方。
這般想着,謝無疆突然覺得自己方才“去父留子”的想法實在天真了些。
罷了…
謝無疆輕歎一聲,腳下突然一空,人直直向前撲去。
裴昭正走着,腰突然被人抱住,緊接着後背撞上一團柔軟,常年習武讓他第一反應是将人扔出去,大手鉗住腰間的手腕時,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痛呼聲,緊貼着他後背的柔軟不合時宜地蹭了兩下,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呼吸一窒,後背僵了僵。
“你弄疼我了。”謝無疆吃疼輕呼,卻見面前的人跟定住了一般,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火氣,隔着衣服在他腰間擰了一把,隻可惜掌心下的每一處都硬梆梆的,根本無用。
謝無疆的火氣更盛了幾分,語氣中不免帶出幾分昔日公主的氣勢:“裴昭!放手!”
裴昭被這一聲“嬌喝”叫回了神,他緩緩松了手,卻不等謝無疆收回手站穩,突然轉身。
謝無疆人一晃,直接撲進了他懷裡,瞬間僵住。
裴昭垂眸,意味深長地盯着她烏黑的發頂,掩在黑暗中的唇角無意識地勾了勾:“不知娘子今日何故一而再對裴某投懷送抱?”
謝無疆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連忙退一步站穩,撫了撫有些松散的發髻,忍氣道:“方才一不留神險些跌倒,多謝郎君出手相扶!”
裴昭輕輕“嗯”了一聲,謝無疆正準備松口氣,又聽他淡淡補充了一句:“原來是娘子不留神。”
謝無疆:“……”
“牢中光線不好,道路難行,娘子還是留神些為好。”
裴昭雖隻說了半句,但是剩下的半句亦不難猜,他的目光饒有興緻地從她臉上掃過,這才轉身邁步向前,謝無疆幾番運氣才再度跟上,這次她學乖了,離裴昭遠了幾步,哪怕不慎跌倒也斷不會再撞到裴昭身上!
兩人沉默着來到最裡邊一間密不透風的牢房前,裴昭停下腳步,跟随的守衛立刻上前開鎖,鐵門被推開,裴昭微微側過臉看了謝無疆一眼,示意她自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