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日章院内,裴昭正靠在榻上和裴昐說話,透過藍錦卷雲紋的寝衣衣襟,隐約可見身上橫七豎八纏繞的紗布。
裴昐難得滿臉嚴肅地端坐在旁:“阿兄打算如何處置裴雲楓?”
裴昭淡淡道:“再等等。”
“阿兄!”裴昐激動起身,眼眶微微泛紅,“你忘了阿姊是怎麼死的嗎?裴雲楓父子心狠手辣,連同胞兄弟都下得了手,何況我們!”
提及慘死的妹妹,裴昭的臉色倏然冷了下去,他的目光幽幽地盯着桌上的燭火:“扶光,阿棠的仇我一定會報,隻是,這一次,我們務必做好萬全準備,一擊必中!”
裴昐雙拳攥緊,微微眯起鳳眸,眼底殺意洶湧。
“扶光,不可沖動!”裴昭冷聲警告。
裴昐不忿的與他對視片刻,耍性子般别過頭。
裴昭深吸一口氣:“我還傷着,有些事無法親自料理,今日随我同行的護衛,務必妥善安置,尤其是那些喪命的護衛,要照拂好其家人。”
說到正事裴昐雖心中百般不願,還是應聲道:“我知道,我會處理好。”
這時,陳陽端着藥來到榻前,打破了僵持的氣氛:“主君,該喝藥了。”
“我來吧。”裴昐甕聲甕氣的接過藥,坐到榻邊,一邊被苦澀的藥味熏得直皺眉,一邊随口道,“聽說阿兄身上最重的兩處傷是為了救小嫂嫂所受,這英雄救美的戲碼豈不是要将小嫂嫂感動哭了?”
裴昭取過他手裡的碗,輕輕攪了攪,仰頭将藥一飲而盡:“不是英雄救美。”
裴昐接過藥碗,微微挑了下眉:“那是什麼?總不能是美人救英雄吧?”
裴昭回想起當時的場景,眸色一暖,唇角不自覺揚起,輕輕“嗯”了一聲。
雖然隻有一聲,熟知他的人依舊不難聽出其中的愉悅。
“…阿兄,你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裴昐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看向陳陽,用眼神詢問他這是怎麼了。
陳陽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算作回應,沒錯,就是您看到的這樣,主君啊,墜入愛河了。
裴昐的鳳眸倏然瞪圓:“……”
裴昭難得沒有在意兩人的小動作,擡眸看向陳陽,淡淡道:“東西送去了?”
陳陽立刻正色道:“回主君,送去了。”
裴昐忍不住插嘴:“送什麼東西?給誰啊?”
裴昭并不搭理他,反而狀似不經意道:“那,娘子作何反應?她可喜歡?”
陳陽老實道:“…下人過去的時候,娘子剛好睡下。”
裴昭的臉色一暗,淡淡“嗯”了一聲。
裴昐急得抓耳撓腮:“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阿兄你送東西給小嫂嫂?送了什麼?”
裴昭還是不搭理他,沉默了一會兒:“明日照舊送去。”
陳陽略作遲疑,規勸道:“主君,您傷重的消息很快便會傳開,屬下卻日日送花過去隻怕不妥。”何況他一個大男人捧着花日日往後院跑算怎麼回事。
裴昭點點頭,沉吟片刻:“那你便避開旁人悄悄送去。”
陳陽噎了一下。
裴昭目光幽深地掃了他一眼,他這才反應過來,悶悶的應了一聲,可是裴昭的視線卻不曾收回,仿佛另有暗示地又看了他一眼。
陳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不都答應了,還能有什麼暗示?
裴昭卻不開口,也不讓他退下,就讓他那麼傻站着自己琢磨。
陳陽暗暗叫苦,拍着腦袋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屬下會瞪大眼睛好好看清娘子作何反應,是否歡喜!”
裴昭别過臉,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陳陽摸着一腦門子的汗匆匆離開,裴昐也坐不住了,急忙跟了出去。剛出門,就勾着陳陽的脖子往角落裡一扯,開始逼問。
“說,到底怎麼回事?!”
陳陽原本還想遮掩一二,隻道是為了感謝救命之恩主君賠了娘子兩支花。
裴昐可不好糊弄,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忍不住拍手大笑:“想不到啊,我阿兄竟也會心悅女子,甚至還開竅了學會追求女子,難得,實在難得!”
陳陽回頭朝寝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主君,這可不是屬下說的。
“不行,不行,阿兄從未有過經驗,隻怕難以讨得小嫂嫂歡心。”裴昐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我得幫阿兄想想辦法。”
陳陽一聽,頓時急了,生怕裴昐搗亂:“二郎君,您還是不要胡亂插手,讓主君自己…”
裴昐眉梢一挑:“慌什麼,我還能攪了兄嫂的金玉良緣不成!再說了,就憑你一個光棍能幫阿兄想出什麼好法子?”
陳陽:“……”好像說得誰不是光棍一樣!
“我得好好想想怎麼幫阿兄。”裴昐一捶手,轉身走了。
陳陽呆呆站在原地許久,終于明白過來心中那股子怪異感從何而來,不是說好了厲兵秣馬,逐鹿中原嗎?兩位主子怎麼開始研究追求女子了?追求便追求吧,主君這年歲早該成家了,可是這女子偏偏是長安那頭派來的,這、這兩位主子難道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翌日,當陳陽捧着幾枝牡丹來到清心院時,裴昐也抱着一個包裹神神秘秘溜進了日章院。
陳陽攔下了正要出門的林萱,見林萱疑惑地打量着自己,陳陽感覺手裡的花隐隐有些燙手,一時尴尬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林萱瞄了一眼他手中的牡丹,心情頓時有些複雜,昨日那幾枝牡丹便讓她們四人猜了一晚上,這怎麼又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