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現在不能死,與她能否登上那個位子無關,而是事關整個北方,一旦裴昭身死,北方便岌岌可危,到那時,萬千子民該如何自處!
朝代可以更疊卻不能落入異族之手,她不能允許突厥的鐵騎再度踏上這片領土!
謝無疆用力攥緊荷包,咬了咬牙,撩開車簾:“停車!”
正在趕車的陳陽一愣:“主君有令…”
“如果不想你家主君死,便給我停車!”謝無疆厲聲道。
莫名的壓迫感襲來讓陳陽手一抖,下意識勒停馬車,謝無疆探出身,最終選擇放出信号,金色蓮花圖騰在空中炸開,她沒有耽誤時間,拎着刀翻身躍下馬車,擡手斬斷連接馬車的繩索,動作幹淨利落地翻身上馬:“我已經召了護衛前來,此處距離大牢更近,以防萬一,你即刻派人去大牢召集護衛,記得換一條路。”
陳陽怔愣地看着馬上滿身肅殺之氣的謝無疆:“娘子…”
謝無疆掃了另外三名護衛背上的弓箭一眼,伸手道:“給我一副弓箭,剩下的人随我從後門繞到兩側的樓上掩護節度使!”
說完,謝無疆一甩缰繩,馬兒嘶鳴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陳陽反應過來,眼睛一亮:“快,先按娘子說得辦!”
裴昭帶着僅剩的十餘名護衛正在奮力反殺,可惜敵衆我寡,包圍圈不斷縮小,看着身邊的護衛接連倒下,裴昭的神色越發冷凝,揮起的刀鋒也越發淩厲。
有刺客趁機繞到裴昭身後試圖偷襲,高高舉起的寒刀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正要重重落下時,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直直射進刺客的眉心,刀落地,發出一聲脆響,刺客轟然倒地。
裴昭一怔,擡頭看向對面的茶樓。
隻見一道纖細的身影動作幹脆利落地再度搭弓射箭,正好命中舉刀沖向他的另一名刺客,那刺客腿一軟,徑直撲倒在他身前幾寸的位置。
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突然彎了彎唇,眼角眉梢的驕縱肆意,比初春的桃花、盛夏的烈日還要張揚濃烈。
這一眼讓他記了許多許多年。
沒人知道那個滿是殺戮與血腥的午後,向來沉穩内斂的裴家主君,丢了心賠了人,自此止步禦座,賭上全部身家,隻為護那人榮登九五,一世周全。
此刻,裴昭看着那道身影,鳳眸中閃爍着細碎的光,仿佛有整條銀河在他眸中流淌,他的一招一式快準狠,隻專心應對面前的刺客,将後背放心的交給了樓上那人。
陳陽一邊放箭,一邊将裴昭的變化看在眼中,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主君危矣。
在謝無疆沒有注意到的角落,一支冷箭悄無聲息的對上了她,當謝無疆又射出一支箭的時候,那支冷箭也在同一時刻飛出,直沖她的胸口。
看着迅速射來的利箭,謝無疆的瞳孔猛得一縮,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場景,最終定格在母親慘死的那一刻。
然而,那箭矢在距離她丈餘遠的位置,一把橫刀斜飛而過,徑直将箭斬落。
謝無疆一愣,下意識朝樓下看去,隻見裴昭手裡的橫刀已然不見,一名刺客趁機一刀砍向他的胸口,瞬間皮肉翻開,鮮血汩汩湧出,裴昭身形踉跄,強行奪刀,将刺客一刀刺穿。
裴昭一邊應對不斷襲來的刺客,一邊冷聲道:“陳陽保護好娘子。”
陳陽咬牙應諾,迅速來到謝無疆身。
謝無疆出神地看着那道滿身狼狽卻依舊挺拔如松的身影,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她救裴昭是不得不為,那裴昭為何不顧危險接二連三…
“娘子,小心些。”陳陽一邊搭弓射箭,一邊叮囑,末了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陰魂不散”。
謝無疆眸光微動,回過神,寒着臉拉開弓弦,率先将躲在暗處放冷箭的刺客射殺。
在他們的箭即将射完之時,裴昭和謝無疆的人終于趕到,兩方的護衛皆形容狼狽,顯然是一路厮殺過來的。
幸好先前她沒有冒然離開,否則…
危機解除,謝無疆有些脫力地靠在窗前,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她低頭掃了一眼,食指和中指被弓弦勒得血肉模糊,鮮血正順着指尖滴滴答答落下。
她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将視線重新投向樓下,眸色逐漸幽深,對方竟然做了如此萬全的準備隻為取裴昭的性命,看來這太原府的水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深。
不曾想,裴昭倏然扭頭,眼底情緒洶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嗯?謝無疆疑惑地眨眨眼。
他卻笑了,烈如燦陽,豔比桃花。
謝無疆:“……”
回到裴府後,裴忠帶了大夫來替謝無疆處理了傷勢,等人一走。
寒酥立刻抱着謝無疆的手開始抹淚:“娘子怎會傷成這樣,這得多疼啊,嗚嗚…”
謝無疆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正要說話,東青撲通一聲跪下,滿臉愧色道:“都是奴婢的錯,若是奴婢寸步不離地跟着娘子定不會讓娘子身陷險境。”
謝無疆看着這一個兩個的,忍不住歎了口氣,拿起帕子給寒酥擦了擦淚:“别哭了,我隻是被弓弦勒傷了手,過幾日便好了,我午膳還沒來及的吃,給我做碗馄饨吧。”
寒酥一聽謝無疆還沒吃午膳,頓時也忘了哭:“好,娘子稍候片刻,奴婢這就去給您做,您受傷了,不可食發物,奴婢給您做雞肉馄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