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你我立場不同,但是同為女子,我依舊希望你能如鷹一般在遼闊的草原上肆意翺翔。”謝無疆稍稍側過臉,對着背後牆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一牆之隔的另一側,裴昭正端坐在一把黃花梨雕花椅上慢條斯理地喝茶,聽到謝無疆的回答時,微微挑了下眉。
陳陽心中詫異,忍不住擡眸去瞄自家主君的臉色,心中更是恨不能呐喊出聲,聽見了嗎,聽見了嗎,宋娘子不僅對你嘴甜,她慣會給人灌迷魂湯!
察覺到陳陽那頗具暗示性的眼神,裴昭神色端正,輕描淡寫卻又警告意味十足地掃了他一眼。
陳陽唰一下低下頭,心中暗暗歎氣。
隔壁牢房中,圖蘭怔愣片刻捏着手中被塞進的東西,看向謝無疆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意味深長:“你是想讓突厥亂起來,無暇分心南下吧?”
謝無疆輕笑一聲:“九公主大才,若隻屈居公主之位,來日以一己之身安撫社稷,着實太過可惜。”
圖蘭哼笑道:“嘴還挺甜,你就不怕我敗了,你們的算盤落空?又或者,我回頭就把你們的謀劃禀告父王,到時候…”
“不會。”謝無疆語氣雖淡,卻隐隐透着自信。
她雖然沒有說明到底是圖蘭不會敗,還是她不會把事情洩露出去,但是圖蘭攥緊手裡的東西,卻莫名懂了她的意思。
“今日我與公主說了許多,若有不對之處,還請公主見諒,若公主覺得我的話還算有用,隻盼着日後能從公主處讨得三分香火情。”謝無疆說着微微颔首,并未将話說破。
圖蘭也識趣地未将真相戳破,輕笑一聲,灑脫道:“你說話雖然文绉绉的,但人還算有意思,我記下你了。”
昏暗的牢房中,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莫名多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待謝無疆離開後,圖蘭才打開手裡的荷包,摸出一張字條還有一枚玉鈴铛,借着細微的光線,仔細辨認了一番字條上的字迹——突騎施,蘭風。
圖蘭皺了皺眉,蘭風是個人名?
謝無疆從牢房中出來便見裴昭正站在幾步遠的位置出神的想着什麼,她微微調整了一下情緒,唇邊噙起一抹微笑,緩步走到他面前:“讓郎君久等了。”
“不過半炷香,算不得久。”裴昭轉眸,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不知娘子的計劃可成功了?”
這話頗有幾分歧義,謝無疆心頭猛得一跳,面上笑容依舊:“成功與否尚不敢說,不過,天皇貴胄,龍子鳳孫,總會比旁人多幾分野心。”
裴昭意有所指:“娘子似乎有感而發。”
謝無疆輕笑一聲:“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将軍,曆朝曆代便是皇室宗族女子的命運寫照,郎君,我說過,熙熙攘攘利來利往,既是注定要“賣shen”,總要利益最大化。”
類似的話,謝無疆不是第一次說了,可今日落入裴昭耳中卻讓他莫名感覺有些刺耳。
裴昭的目光從她含笑的眸子逐漸上移到她髻上有些歪斜的牡丹花上,眼底的情緒晦暗難明,片刻後,他突然擡手替她正了正髻上的牡丹:“宋娘子倒是難得的通透。”
謝無疆被這親密的舉止弄得一時愣在原地,反應過來時,裴昭已經收回手,語氣極為冷淡:“獄中污穢,我送宋娘子回去。”
謝無疆微微皺了下眉,莫名感覺到眼前人淡淡的不悅,忍不住悄悄打量他。
裴昭卻側身避開,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無疆滿頭霧水,卻不好多問,心中難免惴惴不安,一邊邁步向前,一邊不斷回憶自己的行為是否有疏漏,被他察覺到了什麼。
謝無疆直到坐上馬車,依舊在不斷猜測着裴昭情緒變化的緣由,馬車輕晃,緩緩前行,謝無疆挑開車簾的縫隙,歪頭看向馬上的挺拔背影,心中閃過種種揣測,最終隻得出一個結論——男人心海底針。
謝無疆不滿地摔上車簾,輕輕哼了一聲算作發洩。
騎在馬上的裴昭若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見劇烈搖動的車簾,以及車簾縫隙中透出的那張氣鼓鼓的俏臉,長眉微挑,莫名的笑了一聲。
陳陽将一切看在眼裡,小麥色的臉上帶着幾分糾結,半晌,忍不住輕咳一聲:“主君…”
話剛出口,便接收到了自家主君不悅的眼神,哦,耽誤主君看未來主母了。
陳陽張了張嘴,又十分艱難地閉上了。
裴昭移開視線看向人來人往的街道:“忍不住就說吧。”
陳陽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看向裴昭,眼一閉牙一咬,頗有幾分言官死觐的風骨:“主君!美色誤國!”
裴昭眉心一抖,閉了閉眼,淡淡“嗯”一聲:“待方先生和青山回來後,你且休息一個月。”
陳陽懵了:“主君?”
裴昭:“我給你找幾本書,你先好好學學人話。”
陳陽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一張臉漲得黑紅黑紅的,尴尬地看着裴昭想要描補兩句。
此時,路邊幾個不起眼的小販,相互眼神示意了一番,原本忙碌招呼客人的手悄無聲息地摸向暗處。
裴昭鳳眸一凜,大手無聲無息地按上了腰間的橫刀,陳陽也發現了異樣,頓時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