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疆含笑點頭,寒酥一邊抹着淚,一邊匆匆離開,謝無疆轉頭看向還跪着的東青,示意林萱将人扶起:“今日事發突然,誰也無法預料,你不必自責。”
東青情緒依舊低落:“可是…”
謝無疆打斷她的話:“沒有可是,若今日是你的過失,我定然會罰你,但今日一切屬實偶然,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趙雲昌傷勢如何?”
東青語氣自然道:“他啊,身上的傷看着嚴重,不過都是些皮外傷。”
謝無疆意味深長地掃了她一眼:“沒事便好,這幾日讓他好生歇着。我這有事要你去辦。”
聽出謝無疆語氣裡的嚴肅,東青立刻正色道:“請娘子吩咐。”
“我今日去見了突厥九公主,将東西給了她,相信她很快就會有動作,傳信給突厥那邊的探子好好盯着,絕不可出現纰漏。”自家關起門來打架便罷了,若是便宜了外人便是蠢!
東青眼睛一亮,應諾離去。
謝無疆閉上眼,手指一下下輕敲着身下的軟榻:“林萱,裴家上下的事情你可打探清楚了?”
林萱思索片刻,小聲道:“回娘子的話,奴婢打探了一些。裴家盤踞河東道上千年,家族枝繁葉茂,卻也難免暗藏龃龉。”
聽出林萱話中的意有所指,謝無疆來了幾分興趣,睜開眼,含笑看着她,鼓勵道:“說說你的看法。”
“奴婢愚笨,若是說的不對,還請娘子見諒。”林萱先是謙遜了一番,而後才說出自己的看法,“裴家如今的太夫人乃是續弦,對外宣稱說可憐裴節度使兄弟二人父母早逝,無人照料,所以前些年帶着裴節度使的兩位叔父一直住在府裡,聽說,那幾年太原府甚亂。直到去歲,不知何故,府上的小娘子在成婚前突然沒了,裴家三叔父也被人斷了手腳不良于行,太夫人便帶人回了郊外老宅。奴婢愚見,此番許是禍起裴家内部。”
謝無疆聽完後,幽幽歎了口氣:“你說的在理,若是外人籌謀,如此大的動靜,裴昭不可能全無防備。”
謝無疆想到上次圖蘭帶人摸進河東,裴昭明顯便是得了信,隻不過計劃被她打亂了。此番的刺客既能摸清裴昭的動向,又能在太原府來去自如,隻能是“自己人”幹的。
難怪陳陽會說“陰魂不散”,看來裴昭心裡也跟明鏡似的,隻是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置。
“可知這位裴娘子是因何而死?”
林萱慚愧地搖搖頭:“府中上下對裴娘子的死因三緘其口,奴婢沒有打探出來。”
謝無疆轉眸看向她,眼底湧上一抹笑意:“初來乍到你能做到如此已經很好了。”
林萱小臉一紅,局促地絞着手指:“娘子缪贊了。”
謝無疆輕笑一聲:“你不必自謙,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這兩日你小心留意着府中的動靜。”有些人大智若愚,有些人卻蠢不自知,猶如跳梁小醜一般,也不知拿來當槍使會不會髒了手。
“是,奴婢會悉心留意的。”
謝無疆“嗯”了一聲,擺擺手:“你且退下吧,我休息一會兒。”
林萱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謝無疆确實是累了一覺睡到天擦黑才緩緩睜開眼,不睡還好,這一睡滿身的疲憊瞬間湧上,頭昏昏沉沉的,稍稍一動渾身酸痛如同散架了一般,尤其是右臂泛着鑽心的疼。
寒酥和林萱正守在榻前做針線,見她醒了,寒酥眼睛一亮,連忙放下簸籮:“娘子可是醒了,您這一整日幾乎都沒吃東西,馄饨做好了,您吃兩口吧。”
謝無疆無精打采地點點頭:“擺在案上吧。”
“好,奴婢這就去。”寒酥歡快的應了一聲,匆匆出去。
“娘子慢些。”林萱扶着謝無疆起身,來到案桌前,指着一瓶插滿的牡丹:“這是娘子睡下後,裴節度使讓人送來的,另外還有一盒玉肌膏,說是可以祛疤消痕,東青檢查過了說是沒問題。”
謝無疆點點頭,盯着那滿瓶盛開的牡丹看了又看,緩緩跪坐在案桌前,伸手撥弄了一下花瓣:“裴昭讓人送來後可留了什麼話?”
林萱跪坐在她身側:“來人隻說是送予娘子賞玩的。”
謝無疆皺了皺眉,裴昭此人心機深沉,玉肌膏便算了,為何會送來牡丹,此舉背後怕是别有深意。
一盞茶的功夫後,謝無疆主仆四人圍坐在案桌前開始揣摩裴昭的用意。
“娘子,您看這有一隻花苞緊閉。”寒酥指着一隻粉嫩的花苞,興緻勃勃的分析,“裴節度使是不是在警告您閉上嘴,不許亂說今日之事!”
謝無疆正往嘴裡塞了顆馄饨,聞言險些噎住,忍不住瞪她一眼,寒酥擡手輕輕拍着她的背,順勢露出一個讨好的笑。
東青神色凝重地盯着幾朵鮮豔的大紅牡丹:“牡丹國色芳華,向來被奉為國花,莫不是他查到了娘子真實身份?”
謝無疆:“……”
東青也覺得自己猜得着實不靠譜,臉一熱低下頭。謝無疆沉默着又往嘴裡塞了顆馄饨,擡眸看了林萱一眼,示意她說。
林萱抿了抿唇,小聲道:“瓶中花,籠中鳥,會不會是您今日鋒芒過剩,引起了裴節度使的不滿,他在借花敲打您?”
謝無疆嚼着馄饨,皺了皺眉,感覺林萱的說法還算有兩分道理,若果真如此,那裴昭實在是閑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