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回來的時候,裴昭正倚在床頭,專心緻志看書,表情嚴肅仿佛在看什麼了不得的經傳史籍,見人進來,他倏然将書收起,眉心緊蹙:“進來為何不敲門?”
陳陽滿頭霧水地看着他:“主君,不是您說…”
裴昭薄唇緊抿,耳尖兒微微泛紅:“日後記得先敲門。”
“…是。”陳陽應了一聲,轉而說起正事,“屬下方才将花給娘子送去了,不過娘子尚未梳洗,所以,屬下并未見到娘子。”
裴昭面色如常,眸色卻稍稍黯淡了幾分。
陳陽一無所覺,繼續回禀:“屬下問過林萱,娘子是否喜歡主君送去的牡丹,她說娘子歡喜。”
裴昭的眼底倏然一亮,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仿佛不經意間吩咐:“既然她歡喜,你便着人日日折了新鮮的送去便好。”
想到了什麼,他又繼續補充:“吩咐廚娘,日日往清心院送一盤梅花酥。”
陳陽應了一聲,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裴昭掃了他一眼:“有話便說。”
陳陽低着頭,猶豫着開口:“屬下是想問,是否繼續探查宋娘子的身份?”
裴昭神情一頓,眉心微微折起。
此時,清心院内,謝無疆正支着頭,與三人分析林萱的猜測有多麼荒誕。
“裴昭此人,出身世家,年少成名,風姿卓絕,有城府,有手段,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閨夢裡人,你們來太原府至今可曾聽聞過他的風流韻事?”
林萱和東青二人齊齊搖頭。
寒酥卻想反駁:“那是他從前沒遇上娘子,娘子風華萬千,他拜倒娘子的石榴裙下實屬正常。”
謝無疆被她的話逗笑了:“嘴這樣甜,一會兒賞你兩塊酥糖。”
寒酥急得跺腳:“娘子别笑了,奴婢說得都是實話。”
謝無疆輕輕歎了口氣:“這些年,想對他施展美人計的人應當不少,卻從未聽說有人成功過。若是當真如此簡單,我又何必舍近求遠同他兜圈子分析利弊?說不準啊,他壓根就不喜歡女子。”
林萱和東青皆詫異地看着她。
寒酥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娘子的意思是…裴節度使他、他好男風?!”
“昔日大齊尚在好男風一事便頗為盛行,我看他待那個護衛陳陽挺親厚,而且身邊所使皆為男子,便是當真好男風,也不足為奇。”謝無疆說完後,見三人的神情俱是有些一言難盡,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寒酥反應過來後,不滿道:“娘子又逗我們!”
謝無疆扶着梳妝台笑夠了,才漸漸正色道:“裴昭與宋九思算得上是一種人,胸懷風雲之志,注定不會為兒女情長所牽絆。不過林萱的話倒是提醒我了。”
林萱皺了皺眉,試探道:“娘子的意思是,裴節度使便是希望娘子以為他心悅娘子?”
寒酥被她這番拗口的話聽得直皺眉。
謝無疆看着纏着紗布的右手,淡淡道:“芳心一點,柔腸萬轉,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東青神色凝重道:“不知娘子作何打算?”
謝無疆眼波流轉,自有一股風流之态,紅唇微勾,清淺一笑:“撥弦擊鼓,總不好叫郎君獨自登台。”
另一邊,日章院内,裴昭沉默良久才開口:“罷了,讓探子不必再查。”
“主君…”陳陽震驚開口。
裴昭擡手制止了他的話:“一個弱女子,昨日卻不顧危險回頭,我姑且信她一次。”
縱使她身上有諸多謎團,經過昨日一事,卻叫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去查她,既如此,便罷了。
見裴昭心意已決,陳陽也不好再勸,隻能下定決心瞪大眼睛暗中好好盯着那頭。
臨近傍晚,一隻魚符悄無聲息地遞到了清心院,謝無疆打量着封口處的封泥,忍不住輕笑一聲,這宋九思當真是為人謹慎,每次往來傳信的封泥和火漆圖案俱不相同,若非留下林萱,隻怕一開始她便會露餡。
她拿着密信思索片刻,叫了寒酥和林萱跟着,出了清心院,直奔日章院。
一路上,謝無疆發現下人仿佛憂心忡忡,府上的氣氛也有些低迷。
謝無疆四下打量片刻,微微蹙了蹙眉。
林萱湊近半步,壓低聲音道:“娘子,奴婢打探過了,仿佛是節度使的傷勢有些嚴重。”說完,她便放慢了腳步,與寒酥并肩而行。
寒酥沒聽見她的話,忍不住納悶地看向她,林萱不好意思地沖她笑了笑,寒酥立刻咧開嘴角,龇着一口小白牙笑着回應。
謝無疆垂眸思索片刻,戲谑地勾了勾唇,若想攘外必先安内,看來裴昭是想趁機先将裴家内部處理幹淨。
估摸着安生不了幾日,這裴府便要熱鬧起來了。
來到日章院門前,三人被護衛攔下,幸而陳陽及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