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裴雲楓不再理會他,徑自轉身離開,周氏匆忙跟上。
裴雲禮盯着兩人離開的背影,眸色逐漸幽深。
轉眼間,裴昊的喪禮便至,裴昭讓人給她傳了話說未免她被人沖撞,若不想去不必勉強。
這話讓寒酥很是高興,不住地勸她别去,可謝無疆卻隐隐感覺裴昭是在提醒她今日有事發生,猶豫再三她還是打算去親眼瞧瞧。
靈堂設置在前院,院中連同附近兩座院子早早搭好了祭棚。
謝無疆還未踏入前院便聽到誦經聲中夾雜着陣陣哭聲傳來,其中一道女人的聲音最是哀痛,幾乎哭到聲嘶力竭,門前負責引客的知賓看見她後,立即迎上,指引着她前往靈堂。
謝無疆道了聲謝後便面無表情地帶着春林和東青進了院子。
院中數十名微念經超度的僧人低聲言唱着往生咒,一衆本家親戚正在堂前吊唁,裴雲楓站在門側,整備一群男賓圍着寬慰,不遠處一名年近四旬的婦人哭得幾乎要暈厥了,一衆女賓正抹着淚低聲規勸。
春林見狀立刻小聲提醒着那婦人的身份。
謝無疆輕輕“嗯”了一聲,并未多加理會。
然而就在她踏入靈堂的刹那,廳内靜默了一瞬,哭泣的婦人紅着眼惡狠狠地瞪向她,那眼神仿佛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剝了。
謝無疆依舊佯裝不知,雖她并非真心祭拜,卻也無意和一個死人計較,隻是按照規矩準備上香,可偏偏有人要找不痛快。
“呦,還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尖銳的聲音有些刺耳。
謝無疆拿香的動作一頓,冷眼掃過周氏,她本就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何況說一千道一萬她才是受害者,沒得要受害者給殺人兇手祭奠的道理。她索性連面子功夫都懶得做,手上稍稍用力将香直接掐斷。
這一下周氏直接氣炸了,一把推開圍着她規勸的女賓三兩步沖到謝無疆面前,尚未挨着謝無疆的衣角便被東青攔住。
周氏一邊撲騰一邊尖聲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二夫人的話說得在理,為陰溝裡的耗子哭确實是假慈悲了。”謝無疆淡淡道。
周氏怒不可遏:“你,你把他害死了還不夠,還敢罵我的三郎!”
謝無疆的視線掃過開始交頭接耳的衆人,語氣嘲諷:“二夫人糊塗了,令郎是罹患惡疾而亡。”
周氏噎了一下,眼看着就要發作,裴雲楓卻依舊作壁上觀。
幸而裴雲禮被人推了來,适時出聲:“嫂嫂悲傷過度,若言語有失,還請宋娘子莫要放在心上。”
謝無疆回頭看去,正對上他那雙幽深如古井的黑眸,心不由一沉:“裴三叔言重了。”
“宋娘子好眼力,初次相見竟認得出我。”裴雲禮的語氣雖依舊溫和,卻隐隐有些意味深長,“既然宋娘子喚我一聲三叔,我便少不得要舔着臉說上兩句,家和萬事興,娘子日後是要做我裴家宗婦的理應做出表率,今日當着一衆宗族長輩的面,娘子更該展現出你的從容與大度。”
他神情慈善,語氣裡也不帶絲毫譴責,反而周身都透着股長輩的從容,就仿佛山間的清泉明明有穿石之力卻讓回擊者找不到發力點。
謝無疆暗歎了一聲不簡單,面上卻端起謙遜之态,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和善:“早就聽聞裴三叔最是明事理,今日一見當真讓人心服口服。”
此話一出,裴雲楓和周氏雙雙變了臉色,看向裴雲禮的目光帶着明顯的不善。
裴雲禮雖面色不改,眸光卻暗暗沉了幾分。
謝無疆從容轉身看向靈位,接過遞來的香:“福來有由,禍來有漸,隻盼着三郎君早日勘破,往生極樂。”
這話與其實說是祝願,倒不如說是在暗指裴昊自己找死,周氏的表情瞬間扭曲,趁衆人不備,猛得推了謝無疆一把:“要祭拜總要真誠些!趕緊給我兒賠罪!”
縱使東青和春林反應再快,謝無疆依舊不可避免地踉跄了一下,單膝跪地。
不等周氏得意,隻聞咔嚓一聲巨響帶着摧枯拉朽之勢炸開,整間靈堂都跟着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