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一聲比一聲痛苦的質問下來,蕭永慕有些力竭,胃酸好像灼傷了他的咽喉,他的喉管刺痛,痛到他快要以為即将撕裂,狠狠吐出一口血來。
但幸好沒有,為了剛認識幾天的男人如此悲痛欲絕,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想開點,畢竟你爸還殺了他媽呢。”蘭希安慰道。
“……你挺會說話的大哥。”季源噗嗤一聲。
“隻是推測而已,或許是我們惡意揣測人家。”封從周的安慰比較務實。
“是啊……是啊……”蕭永慕閉了閉眼睛。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好像那些莫名其妙的,令人難耐的小小情緒都有了出口。
他回到了客廳。
夜葬雪依然坐在沙發上,他在很認真地完成小組作業中屬于他的那部分。小組作業是蕭永慕最痛恨的大學生十大酷刑,他心直口快,眼睛裡容不得沙子,嘴還不饒人,總因為進度分工或者重視程度的錯位與其他小組成員臉紅脖子粗。
但夜葬雪沒有,他實在耐心又包容,勸慰着,鼓勵着,調和着,遇到蠻不講理的也隻會無奈笑笑,白襯衫襯得他這個人幹淨又柔和,溫柔又體貼。
白的有些刺眼。
眼睛好疼。
蕭永慕覺得自己好像患上了雪盲症。
他站在客廳的邊緣,站在夜葬雪的後側方,盯着沙發上的人看了好久好久,很認真地想事情是如此走到這一步。
兩人相遇,提出包養,接人約會,天色漸晚,宿舍鎖門,夜葬雪便跟着他來到他家,洗完澡的他吹幹暖蓬蓬的頭發,像隻湯圓。
八塊腹肌,寬肩窄腰的湯圓。
蕭永慕很滿意,吱哇亂叫着撲了上去挂在人家身上,夜葬雪手忙腳亂接住他,隻是他現在的身材也很有沖擊力,于是後退兩步兩人一齊陷進沙發裡。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如此合情合理。
太快了,太快了。
太快了。
他當然會疑惑。
鏡子裡的自己劍眉星目輪廓深邃,他用着這樣一張臉做出平時那些或傲嬌或咋呼的大表情時,男生看到的畫面到底是什麼樣子。
是不是十分怪異。
是不是十分違和。
沒有鏡子,男生的瞳色很淺,淺到幾乎映不出他的身影。
因為相遇時就已經暴露,因為渴望表達真實的自己,他沒有在男生面前隐藏半分自己的真實性格。所以,一個總所周知的霸總私下性格卻如此反差,床上還是個零,空穴來風也不是這麼風的。
但男生接受的實在太理所當然,蕭永慕當然疑惑過。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明裡暗裡問,可男生的回複實在無懈可擊。
男生并不會拒絕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他時不時發癫的時候充其量也隻是搖頭笑笑,一臉寵溺的模樣讓他以為自己正在經曆被愛。男生盯着他的時候很認真,認真到蕭永慕都要以為一拍即合的愛情就該快到如此水到渠成。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完蛋了,好像全是假的。
意識再次收回,沙發上卻空空如也。
蕭永慕驚了一跳,這人哪裡去了?他左顧右盼尋找,一轉身,視野卻陷入一片黑暗,有人一隻手将他的眼睛擋住,一隻手将他的身形掰正,熟悉的沐浴露氣息變得濃郁,是他精心挑選的木質清香,很配面前的這個人。
還配嗎?血液的鐵鏽味會不會更配。
蕭永慕被突如其來的觸碰本能狠狠抖了一下,因為驚懼。
“怎麼了?”溫潤的聲音響起,“眼睛怎麼紅了,躲在哪裡偷偷哭嗎?”
捂着的是眼睛,蕭永慕卻覺得呼吸困難,肺子跟着心髒震動,無法保持正常的一呼一吸,他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夜葬雪将手拿開了,他湊近摸了摸蕭永慕深邃的眼眸,又順便撥弄了幾下他的睫毛,很順手親昵的模樣。
“沒有,我沒。”蕭永慕下意識躲了一下,又覺得這樣的躲避實在不該,急忙找補道。
“好好好,沒有哭。”夜葬雪的聲音裡都是擔憂,“那個想要害你的瘋子,很厲害嗎,棘手到讓你這麼困擾。”
蕭永慕咬了咬下唇,一副死不開口的倔強樣子。
不說,夜葬雪也不追問,他的手順着肩膀和胳膊向下滑直到插進夜葬雪指尖,與他十指相扣,拉着他一步步來到卧室。
推他進被子裡,又細心地為他掖好被角,直到隻露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他柔聲道,“今天晚上我得回去,學校裡有事,沒有辦法陪你過夜了。”
蕭永慕隻是看着他,面上不顯,被子裡卻将小腿繃得直直的,拳頭緊握到青筋暴起,心髒的跳動聲頻繁有劇烈,仿佛能聽到血液在心房泵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