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了,專心吃飯。”最後還是顔京制止了他。
“啊?”正聊到興頭上的戚呈有些無辜的閉了嘴,用眼神詢問自己有哪句話說得不對,顔京垂下眼睑,避開與他的眼神對視。
戚呈垂下腦袋,眼中的冷意一閃而逝。面前的餐盤隻吃了幾口,還有一小滴咖啡潑來濺上的、已經幹涸的褐色咖啡漬。戚呈盯着看了一小會兒,熟悉的幹嘔感從胃裡湧上來,好反胃,好惡心,他死死扣着手心,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一頓飯下來,幾人的興緻都不算高。
周六,戚呈并沒有選擇回宿舍,而是開車回了家。繼母的品味十分庸俗,自她嫁過來,整個别墅塞進一堆花紋繁複的地毯壁畫,樓梯上安裝了浮誇的黃銅雕花,深色的實木家具上膩着一層油膩膩的臘,水晶吊燈折射出的灰蒙蒙的光,讓整個别墅努力營造的貴族氛圍怪模怪樣。
每次回家,戚呈總感覺自己會聞到,空氣裡彌漫着濕臭的腐朽味道。
他是不經常回家的。
不過管家在早上發來消息,戚延,他的二哥,今天脫下病号服出院,真是可喜可賀的好事,值得大肆慶祝。
戚呈推門而入,一家人都圍在客廳沙發,正七嘴八舌不知說些什麼,見他進來,幾道視線直勾勾落在他身上,嘴裡說的話也默契地戛然而止,形成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一片寂靜裡,戚呈夾着嗓子,比他正常的音色尖利一個度的尖銳聲音平地起驚雷般響起。
“爸爸,媽媽,兩位哥哥,大家都在呀!”戚呈面無表情推開門,下一秒便綻出個異常燦爛的笑容,變臉的速度快到使這笑容十分虛假。
稱呼人也是用疊詞,放輕第二個字的尾音,膩乎到十分虛僞。
他親親熱熱叫了一屋子的人,即使這屋裡坐着冷熱暴力後生生把他親生母親逼到自殺的父親,母親一死無縫銜接上位的小三繼母,從沒将他放在眼裡日常下黑手使絆子的僞善大哥,和從小與他不對付被他捅一刀剛出院的二哥。
“原來是我來晚了,難為大家一起等我。但群裡也沒有說大家為什麼這麼早到啊,不會是背着我又拉了一個小群吧?”戚呈施施然換了拖鞋,言笑晏晏地一屁股坐到單人沙發上,抱臂翹起二郎腿。
“你放什麼屁呢,操,咱倆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完……”一直看不上眼的戚延被他畫中的陰陽怪氣刺激到暴怒跳起,被身側的繼母眼疾手快拉了一下。大哥戚譚嘴角抽搐,與他父親極快地對視一眼。
“哪有的事,小呈,”戚父艱難扯出一個和藹的笑來,招呼下人準備開飯,“這不是小延的公司出了點問題,大家商量着怎麼解決嘛。”
“啊,隐隐約約我也有聽說,那确實很不幸了。”戚呈饒有興緻。
對面的戚延一臉正恨的盯着他,眼裡快要噴出火來,仿佛要用無實質的目光從他臉上身上剜下血淋淋的肉來。
“哈哈,”戚父幹巴巴笑了兩聲,“說起來,前段時間爸爸安頓你的事怎麼樣了,有進展嗎?”
“哎呀,爸爸,這事情我很為難呀。”戚呈後仰着頭,話說得輕飄飄,“人厲家也不是傻子,咱家的設備也得搞搞創新啊,一年又一年換湯不換藥,研發部的錢都不知挪用到哪兒,這回看看,跟不上市場主流了吧。”
他說這句話時,瞳孔用力且迅速地偏移了一瞬,與目前已上手總部大半業務的戚譚對視,又移回,嘴角噙着一抹笑,幾乎是明晃晃地表示自己就是在内涵他。
戚譚的臉色也黑如鍋底。
“所以才讓你去幫着探探底嘛。”戚父狠狠瞪一眼戚譚,面露幾分讨好。
戚呈笑笑,意有所指道:“這東西太消耗我與厲澤禦的感情了,你知道嗎,爸爸,沒有充足的利益做支撐,情分用着用着就會幹涸的。”
戚父揉了揉眉心,僅僅半月,他的鬓角頭發已冒出幾小片花白。戚延被人哄騙着吃了個大虧,導緻戚氏出了大血去填窟窿,資金鍊本就險先斷裂,又趕上合約到期,厲家的态度也是含糊不明。
他的前任夫人,戚呈的生母,倒是和厲澤禦的母親許豔如有上幾分交情,但自從她自殺後,兩家的關系也愈發緊張起來。
幸好兩個孩子有個口頭婚約,從小一起長大,關系也還不錯。患至呼天時,才開始重視起這個并不讨他喜歡的小兒子。
他這小兒子除了一張好臉外一無是處,尖酸陰毒又刻薄。戚延哭着控訴自己肯定是被他陷害,戚父嘴上說着咱們得好好調查拿出證據不能冤枉你弟弟,實則心裡已經信了大半。
他看着面前這個得意忘形的小兒子,同樣恨的牙癢,賤貨生的賤種,果然與他那個媽是一丘之貉。
但現階段确實拿他沒有辦法。
還得咬牙哄着。
“這樣,”他狠了狠心,“小延身體還需要休養,他手上的所以業務目前是停滞狀态,小呈你有能力,看有沒有興趣接手過來。”
言下之意,放棄戚延。
戚延不可置信,暴怒跳起,“爸!你說什麼?憑什麼把我的東西給他,我不服!”戚母這回沒拉他,眼神裡警惕夾雜恨意。
“是啊,憑什麼我要接受,一堆爛攤子,拿我當接盤俠呢?”戚呈嗤笑,順着他的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