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舒不滿也不掖着,手臂一擡,把燙傷的手背展示在商聿面前,“沒用過咖啡機。”
商聿朝着卞舒進來就沒關上的門外說了一聲,“楊晶,把醫藥箱拿進來。”從下面輕輕托抓住卞舒的胳膊,拉着人坐到沙發上,仔細查看傷口。
傷口紅豔豔的,商聿的眉頭皺得更深。
卞舒覺得手腕下商聿的指尖帶着溫度,不像臉上看起來那麼冰。
忽然就想起蘇曉楠欲言又止——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小傷。”卞舒忽然想到商聿曾用手幫他擋刀子的事,下意識看向商聿手心黑色的包紮,語氣不自覺地緩和了一些,“我沒事,就燙了一下。”
商聿像是沒聽到,繃着臉,很不高興。
楊晶很快把醫藥箱拿來,放下後就退了出去。
商聿打開醫藥箱,找出燙傷膏藥,開始給卞舒傷口塗抹。
“這次算作工傷,一會去人事登記,休息兩天。”
卞舒滿心歡心沒了:不是關心,是公事公辦。
商聿塗抹得很仔細,呼出氣息,熱熱地吹在手背上。
卞舒心裡有點癢,目光再次移手心厚厚的包紮,那個傷口更嚴重——是為了保護他。
卞舒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都,都有傷。”
商聿沒說話。
“都傷在手上。”
商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搭腔。
卞舒鼓起勇氣說出醞釀那句話,“傷口,挺配。”
商聿明顯頓了一下,松開糊着厚厚藥膏的手,收拾起醫療箱,“燙傷膏拿回去用,三天内不要碰水。”
剛才的話沒用?
去他的情話,卞舒選擇重回直接幹脆,語氣沖了點,“員工受傷,總裁都會這麼關心嗎?”
商聿看了他一眼,作勢起身。
卞舒塗着藥的手忽然一伸,在商聿眼皮子底下,連手帶醫療箱一起壓住。
商聿垂眸掃了一眼卞舒的手背,終是沒動,“放手。”
“可以,你先回答我,為什麼要分手?”卞舒微微揚着臉,眼睛清澈見底,因為靠得近,聲音清晰在耳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商聿看着他,“我想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
“我不信,你告訴我實話。”卞舒不依不饒地追問,眼神緊緊地盯着商聿。
“你現在在用什麼身份來詢問?”商聿看着他,疏離的眼神,像俯視着一個不起眼的陌生人。
卞舒再多的話,忽然就被他這副橫眉冷對的樣子激得心頭一蕩,慢慢松了力氣。
恍神間,商聿抽出手,人站了起來,走到電腦後,坐進椅子裡。
“你可以走了,就當沒來過。”那語氣,冷漠得讓人寒心。
卞舒緩過神,煩躁地罵了一句髒話,沖到桌案前,雙手壓了下來,撐着身體,死死瞪着他,“你撒謊——你别拿這種鬼話糊弄我!”
他的火氣控制不住,身軀籠罩在桌案上……那架勢仿佛要把商聿生吞了。
“你走吧。”商聿微微仰起的臉,神色冷漠。
走?是離開辦公室還是離開公司?
商聿臉上的表情極淡,像是香火缭繞之中低垂眼眸的神祇,喜怒難測,卻主導一切。
就不信了!
卞舒雙手一撐,人站直了,看向待客區,“喂,有茶具嗎?”
商聿一愣。
“咖啡喝多了沒好處——你應該有茶具吧?”
卞舒現在是秘書,他準備聽蘇助總的話:人要善于發揮優勢。
商聿皺眉,“你又要做什麼?”
作妖!
不讓别人煩惱,那是慈悲,卞舒沒想過。
不讓自己煩惱,那是智慧,卞舒想試試。
“櫃子裡有嗎?”卞舒自說自話,瞧了瞧待客區牆邊高高的櫃子,搬過一把椅子踩上去,餘光出現人影,轉過頭一看,商聿已經站到了旁邊,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定。
好像有用!
卞舒忽然覺得自己長腦子了,心裡一陣小雀躍,聲音都輕松起來,“躲開點,小心砸着你。”
“卞舒,您到底要做什麼?”商聿沒走,也沒好臉色。
“我現在是秘書,得學會伺候人。”卞舒完全沒放心上,站上椅子,拉開櫃門,一番搜索,還真讓他見到一套茶具,頓時欣喜,“還真有。”
他伸手去拿時,因為動作幅度大,T恤下擺被扯了起來,露出白皙的皮膚……
商聿站在旁邊,目光掃了過去。
卞舒抓住盒子,輕輕一拽,把盒子拉了一半,卻沒有完全拉出來,目光看向抓着盒子的手背……眼睛眯了眯,心中有了決定。
下一刻,他的右腳一軟,人就朝着一旁倒下去。
“小心!”
如期而至的熟悉聲音,随之而來的是腰間束緊,商聿穩穩地抓住了他,卞舒沒有落地,斜橫在半空中。
被商聿接住了。
賭對了!
卞舒心裡得意,嘴上不忘叫了一聲,“吓死我了。”甚至試着楚楚可憐地仰頭,“謝謝商總。”
商聿像是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手掌移開,很快又伸回來,這次隔着衣服托住他,語氣不善,“下來。”
卞舒撐着商聿站起身,一回頭見到商聿垂着的右手,包紮好像洇濕了,帶着暗紅色的血腥味。
“你的手?”卞舒懊悔不已。
“快點下來。”商聿冷聲看着他。
卞舒沉默着轉身,腳下一挪,“嘭”地落地,一頭栽進下了下去,栽進商聿的懷裡。
若隐若現的香氣彙着淡淡血性味,在鼻尖逐漸酸澀,卞舒的睫毛顫了顫……
“撞到了?”商聿湊近,眼神中終于有了波動。
卞舒擡起頭,表情哀傷,“你的手,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輕,像被微風中得軟羽,輕飄飄地落在濡濕的雪地中,無力也無聲。
商聿的眼神晦暗不明起來,沉默了幾秒才說,“我手沒事,你先出去吧。”
聽着他無關緊要的聲音,卞舒的心裡突然湧上來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固執地站在那裡,“不,我的工作還沒做完。”堅持地抓起他的手,動作也帶着小心翼翼的珍視,“先看看你的傷。”
商聿沒有抽手,由着他拉着,順從地跟着,在窗明幾淨胖,溫柔撲灑的夕陽中,雙手相牽,幾乎難以分開。
今天,卞舒茶量超标,腦負荷超标,折騰超标,所作所為隻為打破商聿的沉默。
如此明顯的小心機,商聿沒有冷漠無視,而是選擇守護在他身邊。
他的行為換來的卻是傷害——代價猶如利刃,加深商聿傷口得同時,也傷了他的心。
之後,又該怎麼做,才能看懂這個曾經親密無間,如今卻隔着厚厚障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