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醫療系統升級将實現診療全流程AI輔助。”電腦裡傳出商聿平穩的聲線,像精密的醫療儀器在播報數據。
臨下班前,卞舒打開最近的熱點視頻,目光集中在視頻中那道刺眼的白色——商聿右手的綁帶從手肘一直延伸到指尖,像某種怪異的裝飾品。
傷看起來更嚴重了。
距離上一次見面,過去一個月了,過了這麼久,他的手看起來反而更惡化了。
這段采訪視頻,最近網上讨論度過熱,以至于卞舒在數次忽視後,還是放了出來。
當然,他主觀上不認為主動選擇性意識引導,而是信息轟炸中的被動接受焦點。
無論如何,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告訴自己,以旁觀者的身份點開了視頻。
“特别是精神科診斷模塊,通過腦電波與微表情分析,能提前72小時預警暴力傾向發作。”
預警暴力?
卞舒覺得很嘲諷。
視頻中的商聿穿着穩重,熨帖穩妥的深灰西裝,神情漠然,語氣平靜——可前幾天,這個人分明就是個瘋子。
嗜血、暴戾、殘忍,恐怖,從未所見。
太陌生了,陌生得仿佛是他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格作祟,本性早就泯滅。
卞舒心裡有什麼念頭蠢蠢欲動,轉念又壓下去了。
商聿已經和他無關。
剛想關閉視頻,視頻中的商聿偏過臉來,目光穿透屏幕。
“我們研發的情緒波動算法,誤差率不超過0.7%……”
雖然無法展示真人逼人的氣勢,但在聚光燈下,一張俊臉纖毫畢現。
這條視頻熱度這麼高,一部分是因為觀衆的意外——絕大多數人對科技發展的感覺都是遲鈍的,在這一天恍然發現,原來科技已經滲透生活,發展遠超人類想象。
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商聿這張臉。
傳聞中的商界奇才擁有一張女娲畢設的臉,這個設定沖破了專業領域,被路人獲悉,被網絡吹爆。
熱度居高不下,持續發酵,人人樂道,可笑的是,原視頻甚至和綜藝娛樂無關。
卞舒不屑卻理解——娛樂圈有商聿好看的沒他的氣質,有他氣質的,沒他好看。
如今這張臉目光深沉,身後全息投影的神經突觸模型閃爍着紅光——很像商聿掐住他時,手臂上暴起的血管。
“醫療AI需要更精準的暴力預警系統。”商聿直視鏡頭,瞳孔閃過一絲暗芒,情緒難辨,“有些傷害……本可以避免。”
傷害就是傷害,不然要警察做什麼?
卞舒冷嗤一聲,擡手扣下了電腦屏幕。
音容笑貌瞬間消失,就像他腦子裡的一樣。
一切都過去了!
下班回家。
半個小時後,卞舒走出地鐵站,暮色正吞噬最後一縷天光。
卞舒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給唐予陽回了電話,基本确定Moon轉會。
怎麼說呢,唐予陽和甯安澤暫時性和好了,兩人說好了“公是公,私是私”不把私人感情帶入工作。
當然這是明面上的。
實際上,是唐予陽用盡了甯安澤對他的愧疚,不停提條件,各種壓價格。
甯安澤可能真心覺得對不起唐予陽,盡可能地包容,因此雙方居然談得順暢,看起來不用多久,Moon就可以順利簽過來了。
即說,卞舒的新工作有了初步成績。
都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
因為工作順利,卞舒一個多月以來患得患失的心情都舒暢了許多。
地鐵站叫大學城站,離卞舒家不遠,最快的路是穿過一片半廢棄的小區。
所謂半廢棄,因為太過老舊,幾十年的老樓房,破破爛爛,破敗從裡邊滲到外頭。
天色完全黑了,握手樓間沒有路燈,一線天的通道裡,光亮是幾戶電燈泡,接了根線挂在每家門上,每個燈泡都隻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遠處偶爾傳來電視聲音,夜色中,空無一人。
走過一道有人端着盆子出門倒水的小巷,周圍愈發趨于昏暗和寂靜。
看着前方遠處黃色燈光的橫亘馬路,忽然那種如影随形,落在肌膚上的存在感就又出現了。
被跟蹤了。
卞舒眼底閃過一絲冷意,臨到馬路的時候,加快腳步,一個閃身,拐進右邊一條狹窄的巷子。
這條小巷,道路狹窄,燈光昏暗,卻毫無遮攔,直直能一眼看到底。
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巷口。
“草。”卞舒忍不住咒罵一聲,看向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人站了出來,“你踏馬有意思嗎?”
巷口燈泡光斜斜照下來,落在商聿線條鋒利的側臉上,浮起細碎的輪廓微光,襯得他愈發冷峻。
“你别說你是在路過。”卞舒出言諷刺。
商聿頓了頓,低磁的聲音夢魇一般在巷子内漾開來,“卞舒,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是我想和你談談……”
這句話像導火索。
“草。”
卞舒猛地揪住他衣領,卻在觸及對方身體時僵住。
卞舒曾經立過三不打的規矩:不打女人,不打老幼,不打傷殘。
商聿脖子上挂着三角巾,用來固定他受傷的右手。
卞舒松開手,惡狠狠地警告,“談個屁,和你沒話說,不想挨打就别跟着。”
分手了還來招惹,分明就是找打。
卞舒真不介意給他這張讨嫌的俊臉上加點顔色。
說實話,他這個月幻想了很多次打商聿。
即使不願再想這個人,也忍不住偷偷推演過一兩次。
就像很多人吵架以後總後悔沒有發揮好一樣,卞舒也會想到如果再次被禁锢,他該怎麼回擊。
他自認為和商聿的戰力并不懸殊,隻是對方總是在乘人之危,在他情緒起伏的時候出手,要他始料未及。
下次,他絕不會輸,至少不能再被人壁咚……用他的空手道黑帶來發誓。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拒絕,商聿喉結滾動了一下,“我……”
卞舒眯起眼睛,打斷他的話,“你手怎麼了?”
商聿低頭掃了一眼,動了動胳膊,“沒什麼。”
他渾身緊繃,動作不流暢,甚至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卞舒直覺他有所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