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所擁有的這一切,在最初,也是由他曆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
術師們較尋常衆生多了三五百年的壽數又如何?修行不易,術師要苦修多少個十年方能摸得到進階的門檻,而人生又能有幾個十年?
他從初階一路摸爬滾打,直至衆人難以企及的天階。
然而成為天階術師後,他以為總算到了頂峰,卻發現自己原來也僅僅是滄海一粟。天道規則之下,擁有法力的術師看似自由,實則永遠逃不出既定的軌迹。
如此,跟擁有不過數十載光陰的芸芸衆生又有何區别?
一樣的渺小,譬如朝露,稍縱即逝。
一樣的看不破這天,翻不了這命。
也許任何人都逃不過欲望的掌控,在擁有一種力量後,就會向往更加無上的力量。在獲得超出常人的壽命後,就會向往與天同壽。
他與哲罕曾茹雖各有所求,卻也稱得上同道中人。
可惜了,養大的是一隻喂不飽的惡狼。
“嘉洛那君,事到如今,你便讓位罷。”紫冠長老歎息一聲,他望着寶座上那曾經驚豔整個天元靈境的少年天才,他曾親眼看着嘉洛那君一步步登上寶座,終是不忍。
他身後年輕的世家弟子早已等得不耐煩,“如今他大勢已去,不過苟延殘喘,諸位還在等什麼?”
此話一出,殿内靜默了一瞬。
燭火倏地一暗。
那個始終端坐的身影緩緩站了起來。
嘉洛那君将玉扳指摘下,随手抛向半空,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那枚象征着天機閣最高地位的扳指竟在落地前化成了齑粉!
“本君坐的這個位置……”嘉洛那君撫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擡眼的瞬間,整座大殿開始震顫,“從來都是強者居之,有本事,就自己上來。”
話音落下,大殿穹頂的護閣大陣在他的法力催動下開始運轉,無差别地攻擊殿内衆人。
最先慘叫出聲的是那個出言不遜的世家子弟,隻見他的身體就像被一隻無形之手捏住,一寸寸扭曲,最後“砰”地炸成一團血霧!
紫冠長老臉色驟變,他忽然意識到,兩百多年來無人敢動嘉洛那君,并非隻因權勢,而是同為天階術師,他在法術上的造詣就是比他人要多出一步。
就是這一步,讓衆人知道,即便是天階術師,也存在雲泥之别。
十二名長老張開結界護體,那些世家子弟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有人直接七竅流血跪倒在地。
“老朋友,不出來一叙嗎?”嘉洛那君忽然擡眸看向正殿門口,朗聲道。
一道身影自陰影中緩步走來,有世家子弟欣喜若狂,“是教主!”
來人正是哲罕曾茹——可這具軀殼裡,早已不是真正的哲罕曾茹。
他打量着殿内的慘狀,複又擡頭看向那護閣大陣,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啧啧,有意思,這才像點樣子。”說着,他的目光落在嘉洛那君身上,眼神就像猛獸看到了獵物一般,打量了半晌後,遺憾搖頭,“可惜,老了點。”
嘉洛那君背脊陡然發寒,他敏銳地感覺到哲罕曾茹的異常,那周身的法力波動詭谲異常,令人不适。
未等他細想,哲罕曾茹已如箭般沖他而來。
“雖然老了點,但這一身的法力可是比在場的廢物們都要美味多了。”這一句輕聲的呢喃,在靠近嘉洛那君時落下。
殿内衆人見他們二人過招,金光與黑霧絞作一團,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地動山搖。
勝負似乎就在一瞬之間。
當殿内法力波動終于平息時,衆人隻見寶座上的身影已然易主。
哲罕曾茹斜倚在染血的寶座上,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指尖鮮血。
他看向底下衆人,随手點了一個看起來還算順眼的年輕人,輕飄飄地說道:“你,就是你了,下一任的天機閣聖君。”
年輕人瞳孔驟縮,僵直地站在原處。
哲罕曾茹看了一圈,歪頭問道:“怎麼,你們有意見嗎?”
大殿内死寂一片,無人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