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符桓之一躍成為重渺角鬥場的黑馬,不到十六歲就幾乎戰無不勝,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再有人或是魔族向他發出挑戰。但當然也不乏妄圖通過挑戰他獲得能夠在角鬥場坐在副君殿下身側的權力的不自量力的家夥。
就比如此刻這個剛得了九連勝,正把碩大的拳頭捏得噼啪作響的魔族,他吐出嘴裡的辮尾,伸出一根指頭指向符桓之,他雖然沒有說話,但眼裡臉上都是傲慢的神色。台下的看客跟着熱情高漲地叫着他和符桓之的名字,副君殿下扶了扶臉上的面具,将長年累月一臉冷漠的符桓之攬到胸前,輕拍外甥的肩膀,道,“去吧,桓之。”
那個魔族很高,即使符桓之開始抽條了,也尚不及他的胸口。
“對于弱小的人,我允許你去挑一把趁手的兵器。”他蔑視地看着符桓之。
符桓之的眉頭跳了一下,他讨厭這種居高臨下的視線,時至今日隻有重渺用這樣的目光看他還能保持完好無損,因為那個人是在魔君常年閉關的幽州權柄最大的人,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能夠殺掉他。
但眼前這個家夥不一樣,他隻不過是個渣宰而已。
高大的魔族不會低頭去看被他當作蟲豸的人,所以他不知道符桓之此刻是什麼樣的神情,少年的眼睛已經開始轉紅,從恐懼到習慣其實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人生本來就是有舍有得,當你學會放棄一些本不需執着的東西,你就會收獲其他。當他明白重渺所說的幽州魔族的道,他開始享受這種原始暴力的手段,不用在意那些虛假的仁義,隻需要用拳頭說話,用他們的血和眼淚教會他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而什麼樣的人又是絕不可以招惹的。
在和魔族對陣的時候,符桓之曆來是不用兵刃的,他藐視他們的藐視,所有覺得他德不配位的人,他都要用他們最讨厭的方式直接抹殺。唯一讓重渺失望的是,符桓之的角鬥不講求暴力的美感和藝術,往往快速利落,失去了觀賞性和對于勝負的刺激性,這也是副君不願讓他下場的另外一個不想細說的原因。隻是真相的無聊導緻整個幽州更願意相信流言中所說的是因為其他苟且龃龉的原因,而當事人也沒人會去澄清這些無稽之談。
“我不喜歡用兵刃,”彼時還沒有得到幽州之主的承認,尚無任何封号的少年慢條斯理地用布條一圈一圈纏繞過手掌,語氣平靜無波,“那會顯得我太高看你了。”
重渺起身打算離開角鬥場,同屬七領主之列的同僚們不解,帶場上那個角鬥士來下重渺面子的君侯語氣洋洋得意,“副君是有什麼事走得這樣急,何不多留一會兒把這場比武看完也不晚罷。”
随扈快步上前為他披上了披風,重渺拉上護手,垂首瞥過南明侯過于腦滿腸肥的臉,“已經結束了。”
一計重物落地的悶響聲,南明侯的侍從低聲驚叫道,“大人!”
那君侯轉身重重靠上看台的欄杆,重渺餘光看到南明侯回頭時臉上肥肉晃動的殘影,“怎麼可能!”
沒人看清符桓之是何時發動的,看客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幾個縱躍至魔族的對手面前,懸在半空雙手捧住對方的臉,眉眼略彎,帶着一絲天真嗜血的笑意,猛地一拍,兩人同時落地。
南明侯還在敲打欄杆怒吼道,“廢物起來啊!”
符桓之站直了身姿雙目直直鎖住他,舌尖輕輕舔過上颚的尖牙,嘗到一絲腥甜的味道。
可惜那個魔族已經很難回應他了,他的脊柱被一寸一寸震斷,就算符桓之還留了他一口氣,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界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南明侯不滿,“副君向來公正,何以場子裡的奴隸竟然連武道都不講了!”
武道?符桓之冷笑,如果是他躺在那裡會有人——哪怕是當做權力博弈的棋子——為他争一争嗎?
“那這場就當做是本君輸給南明侯了。”重渺沒有回身,點頭示意随扈。跟着他的魔族護衛會意,從袖袋摸出一把金葉子撒了幾位君侯一臉。
不管怎麼盤算,重渺是魔君的子嗣,有他另外七分之一魔力的存在,統掌幽州絕大部分的兵權,聲威并重,沒人敢真正正面挑釁他。但符桓之不一樣,他這才算徹底成了紮在衆位君侯手心裡的一株倒刺。
不過符桓之本就不在乎,依舊是奴隸栖身的地牢和角鬥場兩點一線做他的獨行俠,但偏偏麻煩總是精準地找上門。
幽州在北地,受毗鄰的白羽森林影響,終年有半數時間以上極其寒冷。王城慣例入冬極早,城郊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同樣周身雪白的幼獸發出綿軟細長的尖叫聲在一片白雪茫茫中向他跑來,即使被踢開也锲而不舍地蹭上他的腿試圖扒住他。
“是什麼東西?”符桓之再一次将那隻小崽子踢開,這次力道大了不少,幼獸發出不适的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