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和小侯少爺一起跳舞?我們是世交,總該賞些薄面,你拒絕了他,是想讓整個清灣區看笑話?”
“我并沒有拒絕…”她聲音不高,“隻是選擇了不跳舞。”
“不跳舞?這是你能選擇的?你作為上官家的女兒,在這種場合就應該去領舞,現在居然好意思說你選擇了不跳舞?”是祖父的聲音,不怒自威,“你認識和他跳舞的那個女孩吧。”
她頓了頓,眼神倏地一冷。
“你們是什麼關系?”
“同學。”她淡淡地答道。
“同學…?”祖父重複了一遍,眉間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她叫簡珩,我沒說錯吧。”
她表情微動,擡眼,“是。”
沒人再說話,空氣裡凝滞着一種微妙的冷。
父親終于擡手,放下茶盞,慢條斯理地說:“你的行為,很不妥。”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辯解,隻是眼神直視着對面。
“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的階段,不适合接觸太多不必要的人。”
“什麼叫‘不必要’?”她輕聲問。隻是随口一問,母親的表情瞬間變了。
“她的背景我們查過了。”母親答得極快,語氣沒有情緒,“她在鎮江一中的成績一般,而且性格孤僻,還是重組家庭,家境平庸。和你來往太密切,隻會影響你的決斷。”
“那你們呢?”她眼神犀利,語氣仍舊冷靜得沒有波瀾,“你們是不是也影響了我的決斷?”
祖父冷哼一聲,“你以為你現在有資格挑選自己的生活?”
“如果我現在不挑,這輩子就沒機會挑了。”
“瑾!”母親聲音一沉,幾乎帶着最後的理智喊出她的名字,“注意你說話的态度!擺清楚你的位置。”
“我當然清楚我的位置,母親。”她的語氣沒有起伏,像是深夜裡一柄鈍刀緩緩剖開傷口,“我一直都很清楚。從我第一次坐上家族宴席的位子、第一次站在聯誼舞會的中間、第一次因為一個眼神被罰跪在教堂開始,我就知道,我這一生就隻能照着你們安排的路走。”
母親的表情稍有緩和,正欲開口。
“可我偏偏不想了。”
父親站了起來,眼中帶着壓抑的怒氣,“你想清楚你在說什麼——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的一切都是家族資源堆出來的,當初讓你去梅斯特進修,你非按自己的意願報了鎮江一中,你能順利入學,是因為你姓上官!”
“是嗎?”她走近一步,聲音陡然一低,像壓抑着什麼憤怒和冷意,“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姓上官了,是不是你們就能安心了?”
“放肆——!”
“你們不是想控制我,而是怕我變成你們控制不了的那種人——像哥那樣。”她嘴角彎起了熟悉的弧度。
“别給我提他,家族的敗類!”母親猛拍桌子,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她繼續開口,帶着諷刺,“簡珩和你們不一樣,她不說假話,不怕得罪人,她連讨好我都不會。我有時候覺得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但是她真誠待人,她是真心對我好。哪怕看見我光鮮外表下有多麼不堪,她依然待我如初。而你們,總是逼着我變得虛僞,讓我學會如何周旋,如何漂亮地被喜歡。”
“你是瘋了?她給你下了什麼蠱?”
“沒有。”她眼中終于有了一點破碎的情緒,“是我終于清醒了。”
“所以後來,哪怕是那樣短暫地……”
她沒說完。指尖輕輕蜷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強行按下了某種情緒。
“我在别的地方…有過那種,被當作一個人來看待的感覺。”
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一小簇一小簇風幹的雪。
“但也過去了。”
母親擡起手,像是要制止她再說下去,可她已經不打算再忍。
“你們教會了我所有能活下來的本事,卻從未教會我怎麼去愛人,怎麼去相信一個人。我現在想自己去學,哪怕代價是把你們給我的東西,全都還回去。”
祖父低頭不語,隻端起了茶杯,仿佛一切已然決定。
上官瑾看着他們,微微一笑。
她知道,這場對峙,她不可能赢。但她也從未想過赢——隻是不想再輸了。
不想輸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