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獅郎沉默吃完,吃了飯,他的臉色好了一點,蟬衣又給他喂了點水:“慢點,喝快了容易嗆。”
蟬衣看冬獅郎大口大口喝着水,他的喉結滾動不停,有水順着他的嘴角流入他的脖頸和衣服裡。蟬衣想也沒想,就把自己的手帕拿出來,幫他擦了擦嘴。
她的動作很輕柔,怕觸碰到他傷痕累累的傷口,蟬衣看着因為鮮血連眼睛都睜不開的人,又拿着手帕,沾了點水,從眉眼開始擦拭。
冬獅郎的眼睛一直都是他身上很好看的地方,湖綠色的眼眸此時被鮮血染紅,睫毛上也滿是血污。
不知道什麼時候,冬獅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的神情很專注,用眼光細細描摹着蟬衣的臉,蟬衣看他的神情,就知他陷入了角色的情緒中。
雪鶴的環境歹毒就歹毒在,明知是幻境,卻總會被人物的情感影響,讓人總不知不覺忘記這裡是幻境。
在監獄裡的兩人,無聲地對望,一個狼狽坐在地上,一個衣着華麗站在鐵牢外,一點也看不出,明日将會奔赴不同的命運。
把他的臉上的血迹和灰塵擦幹,蟬衣拿着一塊紅一塊黑的帕子,正準備收回手,被冬獅郎一把抓住了,帕子從她手中扯落,到了冬獅郎手中。
冬獅郎的手又再次垂下,這次他的手中抓着帕子,沒有松開。
蟬衣露出風雪場裡的笑容,調笑道:“帕子而已搶什麼?你要給我說就是了。”
冬獅郎今天第一次開口,他聲音沙啞難聽,就像油鋸鋸木頭的響動,他艱難說了兩個字:“謝謝。”
蟬衣聽聞,表情複雜,居高臨下站着望着他,她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明明自己害他這樣,他還對自己道謝。
那天蟬衣是落荒而逃的,她告訴自己他是咎由自取,卻又逃不了内心的責難。
第二日,蟬衣沒有去看他的處刑。卻在黃昏時,聽說冬獅郎被救了下來,張員外全家因為魚肉鄉民、貪污受賄、殺人等罪名被流放。而冬獅郎因為是正當防衛,當天就被釋放。
原來,那天為首的公子哥是秘密來幫五王爺收集張員外的罪證,冬獅郎下獄後,讓他加速了證據的收查,最終在冬獅郎行刑前,拿到免死令,從死神手中救下了人。
那天後,蟬衣過着正常的迎來往送的生活,幸好雪鶴記憶中和劇情無關的事,都是跳過的,這讓她不用體驗花魁真實生活。
約莫一月左右,蟬衣這次又在每月的定期表演,她看到台下的冬獅郎,這次他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在二樓包廂,也沒有點酒,一個人抱着雙臂,目不轉睛地看着蟬衣。
蟬衣被他的眼神看得差點彈錯弦,等她表演完,身後就一直跟着一隻小尾巴,身後的人會武功,如果不想被她發現,她是發現不了的。
“出來吧,要跟到什麼時候。”
冬獅郎聽她的話,才從暗處出來。
“有什麼事嗎?”
冬獅郎沒有說話,伸出手,攤開手帕,上面躺着一方繡着梅花的白色手帕。
蟬衣發現了,冬獅郎這個角色應該是屬于話很少的人,能不說話絕不哔哔。
蟬衣還沒說話,旁邊的丫頭先開口,拿着鼻子看人,他對于這種找各種理由接近自家姑娘的人見得多了,“噗嗤…見過各種接近我家姑娘的人,還是第一次見送手帕的。”
說完,她又打量了冬獅郎的穿着,還是一身江湖人士的粗布勁衣,總之一個字就是“窮”,她看完更不客氣了,說:“看你穿這一身,就是連和姑娘吃頓飯,都吃不起。”
冬獅郎冷冷看了她一眼,吓得丫頭哆嗦一下躲在蟬衣身後,嘟囔:“眼神真可怕。”
蟬衣沒有收手帕,她不回收垃圾,“給你的你就收着吧。”
冬獅郎聽話地把手帕踹回懷裡,又拿去一袋銀子,丢給她身手的丫頭,丫頭接住到懷裡的錢,還沒反應過來。
冬獅郎說:“錢,足夠吃飯。”
丫頭打開發現裡面錢不少,拿牙咬了咬,是真的,她也就沒再說話,嘴巴癟了癟,“不過就一頓飯的錢,神氣什麼。”
蟬衣沒有不做生意的道理,特别是她不讨厭他。她領着人進了房間,讓人準備好酒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