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神奇,很戲劇性。兩個第一次參賽的一年級生,在最後關頭各自背負了全隊的希望。
是綜合思考後的決策,也像是命運的安排,他們倆在聯賽最後一天,最後一程的時候履行了之前的約定。
真波昨晚說東堂學長找他談話。
學長跟他講,假設最後他自己因為各種原因不能沖刺,那麼沖刺的重擔就會落在真波身上。
“到時候就忘記一切,自由地騎行吧。”
東堂學長是這麼囑咐的。
爬坡選手之所以成為爬坡選手是因為他們有着其他人無法相比的,對頂峰的渴望。
而本次全國聯賽的終點,是距離這個夏天天空最近的地方。
一直以來,原下惠對這場比賽都是懷着期待的。她看過他們訓練,知道幾十人為個位數的參賽名額拼盡全力。選拔出的六人現在來到這裡,為榮耀而戰。
但是,箱根輸了。
在終點前,以微小的距離落敗。
“……此次高中聯賽的獲勝者是——總北!”廣播通報響起,原下惠覺得有些刺耳。
之前石田老師在車上對她說,有些事看過比賽就能知道,當時她很不解,現在卻好像有些明白了。
自行車比賽好殘酷。炎熱的酷暑,漫長的賽程,未知的困難……好不容易堅持到最後,你也不一定能得到最渴望的答案。
第一個沖線的人可以擡起雙手感受迎面而來的歡呼,而失敗者隻能低頭任由眼淚混着遺憾滴落在地。
但是真波,假設你在沖刺的那一刻忘掉了身上背負的責任,眼裡隻有超越極限的比拼。
那麼我想在勝負的那刻,在你垂下頭的那刻,你被陰影遮蓋下的表情,是不是還是帶着微笑的?
因為,你不是一個人,有人跟上了你的速度,你們一同在挑戰極限。
爬坡選手好像會有各自的命運流轉,東堂學長和卷島學長,山嶽和坂道。
原下惠隻是單看着比賽,流淚便自然而然地流出眼眶。
她遠遠瞧見真波獨自避開人群,靜靜伫立在一顆大樹下,身影被身影被蔥郁的枝葉半遮半掩。
他好像在凝視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又望向悠悠飄蕩的白雲。然後擡眸,與澄澈無垠的藍天對視。
正值盛夏,風帶着幾分熱意,卻也肆意張揚,猛地拂過,吹得真波的發絲飛揚,連帶着單薄的身軀也輕輕顫動。
原下惠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背對着他。她的身體倚靠着粗壯的樹幹,頭微擡,目光穿透層層枝葉,望向那片廣袤無垠的天空。
很久以後,他說:“我輸了。”
“學長們把一切托付給了我,但是我在終點前那麼一點距離被他超前了。
“因為我沒有赢,大家的努力都泡湯了。”
原下惠聽得有些難過,這次不是因為比賽的輸赢,而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
這個享受着爬坡,追求着極限的随心率真少年好像正在被迫經曆一場巨大的蛻變。
她問自己,她可以做什麼?
沉默片刻,她問:“要抱嗎?”
“為什麼?”
“以前我難過的時候,鈴子總會過來擁抱我。她說擁抱可以減輕痛苦。”她語氣輕松。
“真的會嗎?”他轉身走來,一步一步的,表情一如往常。
“假的。”原下惠上揚嘴角說。
“擁抱像是沾染悲傷的媒介,她每次抱住我的時候,她自己的眼淚總是止不住的流。”
像是要替她吸收走所有的悲傷,然後就變成痛哭的鈴子和試圖安慰她的小惠。
真波微笑:“那我一點都不想讓小惠哭。”
“那我們走吧,學長們應該都在等你。”原下惠跟着他一起走。
……
也許是釋然,也許是假裝,當你踏出新一步的時候,過去發生的一切都不再重要。痛苦,悲傷,悔恨……你可以記下現在誕生的情緒,但是不要沉浸。
哪有比當下,比未來更重要的事,人要向前看。
無數次夜裡,她曾對自己這樣說過,但是她今天沒有用來安慰真波,因為大道理太輕飄啦。
畢竟現在的她依舊喜歡懷念過去。
她們三個女孩子最後是搭自行車部的後援大巴回去的。
路上,原下惠望着窗外,突然想起了比賽第一天真波的問題。
她好像隐約觸碰到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