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掌心凝出的冰錐撐着站起,獵獵勁風吹得她染血的衣袂狂舞。
雷劫已渡,神格已成。
“請吧,大人。”
晏熹禾的聲音平靜,仿佛沈燎要屠的不是生她養她的雲隐村,而是某個不知名的蝼蟻窩。
沈燎鎖魂鍊再度聚起蒼穹之上的雷光,烏黑的雲層帶着雷光下壓,空間瞬間逼仄。
“晏清!雲隐村白養你了!成神又怎樣?和你那廢物的娘——”雷聲轟鳴,跪地的人群中一名紅衣女子突然扯着嗓子不管不顧地對着晏清開始大罵。
哪知她話還沒說完,鎖魂鍊直接貫穿了她的咽喉,紅衣女子怒目圓睜,眼白上湧,血從喉嚨噴濺而出。
晏熹禾回眸看向沈燎,那人還是面色如常,淩厲的鳳眸黑沉,雷光映襯得他骨相高挺而深邃:
“污蔑神明,其罪當誅。”
不愧是天女命格啊,晏熹禾暗道,連冷面無私的神罰使都出手相護了。
雷刑轟然落下,房屋祠堂盡數化為焦黑的灰燼。四起的塵灰飛揚,晏熹禾借着轟然倒塌的房屋的聲響掩蓋,左手纏着的子钺銀絲在村民經脈中遊走的速度已達最快。
沈燎黑眸沉沉看向晏熹禾,分明察覺此次雷刑有不對之處。他踩着焦黑的樹枝走向晏熹禾,靴子将枯枝碾碎成了漆黑的灰燼。
鎖鍊仿佛自己有意識一般從他的手腕間竄出,如毒蟒吐信一般倏然絞住他身後一名慌忙逃跑男童的脖頸:
“本座不知,渡雷劫何時還需銀針助陣了。”
沈燎看出來了!
晏熹禾心如擂鼓,她旋身擋在沈燎與村民之間,母钺在地面劃出火星,她衣裳翻飛間袖中銀絲已趁機抽出那孩童後頸:
“大人?”血色順着晏熹禾露出的一節玉腕蜿蜒,将她素白的肌膚映襯得妖冶,琉璃般的雙瞳溫柔又清澈,好似真的坦然無辜:
“什麼銀針?”
沈燎瞥見孩童墜地“氣絕身亡”,他眯眼冷嗤:
“......當真好手段。”
晏熹禾此時袖中的兩手都纏滿了引魂的銀絲,沈燎鎖魂鍊倏爾纏上她的腰封,她袖中雙手皆無法拿出,隻得閃身躲避——
不料卻被那鎖魂鍊上的倒刺刮裂腰間的荷包暗紋,露出内裡寫好的枯葉招魂符。
晏熹禾瞳孔一震,母钺破空而來直刺他的手臂,那人側身一擋,隻他胸前的玄甲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劃痕。
“本座倒是好奇。”沈燎指尖撫過符紙上朱砂繪制的圖騰,“渡劫飛升,為何要帶着招魂符的殘頁?”
晏熹禾屬實沒想到這神罰使竟然如此難纏,當務之急是先銷毀證據——她神識一動,母钺毫無預兆地劈向沈燎,卻在觸及玄鐵時陡然轉向。
寒刃擦着沈燎耳畔飛過,削斷他束發的金環。銀發如瀑搬披散下來,遮住了沈燎眼底翻湧的暗潮。
晏熹禾:“大人當管的是雷刑,而并非雷劫。”
趁沈燎愣住的一秒,晏熹禾袖中銀絲猛地一攥,牽引着她救下的村民魂魄遁入“無間”。
伴随着四起的塵灰,孩童的哭喊和村民的哀求戛然而止。
她指尖凝出一團冰焰立刻将銀絲融成飛灰,随即神識召回子母雙钺。
晏熹禾盯着沈燎的鳳眸絲毫不畏懼,她聲音溫甜,扯出一個唇角帶血的笑:“雲隐村衆人已伏誅,在此謝過大人方才渡劫的恩允。”
她本以為她這般裝模作樣能讓沈燎把那片枯葉還給自己,實在不行一把火燒了也可,哪知那神罰使居然不緊不慢的捏住枯葉,随即放入了他腰間的玉佩中。
沈燎:“不謝。”
玉佩上刻着“神罰”二字,是沈燎收集證物地方。
晏熹禾:“……”
可憐天女殿下才飛升,就被拿住把柄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般冰冷如機器的神?還偏偏執掌神界神罰?!
晏熹禾感覺一陣頭大,忽而又意識到正是自己把他的命運線寫成這樣的:
“神罰使沈燎,字燼隐。判善惡,斷因果,乃天罰也。”
晏熹禾:“……”好一個天罰也。
沈燎起身查看村民的屍身,他們無一例外全身皆呈現蛛網焦痕,符合雷刑。
他的鎖魂鍊憑空攪起一陣黑霧,那霧氣像是從極端陰寒之地撕裂拉扯而來的,裹挾着周遭的空氣都染上幾分獨屬于沈燎的森冷。
沈燎看着晏晏熹禾,揚了揚手裡的兩根銀針:“本座......撿到了你的銀針。”
話落,他和霧氣一同不見了蹤迹。
晏清看着無聲無息還裹着黑色霧氣落入自己掌心的一根銀針,眉眼垂順,低聲罵道:
“瘋子。”
真要禀報天君,她高低要上誅神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