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神罰使所賜,還差兩根,”晏清回眸,颔首看着矮她兩階玉階卻隻比自己矮分毫的沈燎,笑道,“本殿正欲向父神求問,神罰使有何指教?”
“殿下和天君……”
沈燎一時也分不清晏清話裡的真僞,畢竟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她是天道欽命的女兒,他如果貿然前去拆穿——倒反而顯得是像個跳梁小醜了。
“嗯?”晏清看着沈燎的鳳眼勾唇,旋即目光落到他的薄唇上,“本殿昨晚剛和父神說,新來的神罰使生得委實俊俏……深的本殿的心。”
昨日晏熹禾在寝殿時借口了解神界神職和天神傳訊,“意外”提起了沈燎。
沈燎聞言一頓,記起剛剛述職時天道的調侃:
“新任的神罰使當真龍鳳之姿,怪不得小女見過念念不忘。”
“燼隐啊,你萬萬不可跟她胡鬧。”
吓得他跪地稱不敢。
沈燎此刻看着言笑晏晏的罪魁禍首,咬牙:“……”
靈鑒在她的識海裡竄來竄去地拉彩帶:“恭喜殿下達成成就:銀毛大狗吃癟!誰讓他把鎖魂鍊當褲腰帶使啊!活該!”
晏清繼續笑着,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本殿還知……父神讓我和神罰使大人一同前去西岐。”
昨晚靈鑒說西岐山有魔物異動,為禍百姓,天道派她盡快前去鎮壓。
正是晏熹禾給晏清的第二句判詞“西岐伏神”。
晏熹禾在賭。
她賭天君知曉為何晏清的命運線并未入輪回就直接飛升,因此晏熹禾現在誰也信不得,她要想回去就必須找到背後的秘密——
天君和這個“天女”隻是看似親密,晏清不過是他手下的一顆棋子罷了。晏熹禾憑借多年在神界摸爬滾打的經驗,她賭天君不可能讓晏清獨自行動。
而這個還不知道自己即将落入什麼樣的圈套裡的神罰使,無疑就是天道最佳的棋子。
晏清看着沈燎的鳳眼,那雙眼睛不笑的時候眼底壓着陰翳,此刻一閃而過了半分詫異,旋即被瞳中深卷的墨色壓下。
晏熹禾要的就是這一秒鐘。
她賭對了。
“殿下,”沈燎挑眉,眉梢和眼尾恰形成了勾人的弧度,“望您在西岐山用針時,切莫傷了自己。”
“那便不勞神罰使費心了。”
晏清回身,重新踏上玉階。
“妙哉!”玉簡在她的識海裡大笑,“危機解除,本鑒就不會被天道拿去當柴燒了!”
晏清站在九鳳銜珠檐下,看着沈燎幾乎縮成一個黑點的背影:“敢攥着本殿的針,也不怕上面淬了毒。”
“叮當——殿下你的老父親已傳訊!”
玉簡在晏清識海裡炸開煙花,篆文噼裡啪啦往外蹦:
【今日主線:暴打強搶新娘的洞神!】
【今日支線:和沈燎一起揪出天道老登暗樁!最好策反他!】
【今日支支線:給本簡捎三十八根糖葫蘆!】
晏清指尖捏訣,玉簡“咔嚓”裂開道縫:“再嚎,本殿先把你串成糖葫蘆。說細節。”
靈鑒嘩啦啦投影出血淋淋的案例:“西岐洞神,專搶新娘——”
“受害者特征:貌美、腿長、嫁衣繡得比月老紅線還豔!”
晏清瞥了眼幻象中新娘空洞的雙眼,玉簡突然蹦出:
“殿下!這洞神搶人新娘莫不是要組個戲班子?建議您混成新娘端他老巢——本簡連‘哭嫁十八式’都備好了!”
聞言晏清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眼睛彎彎,笑得像一隻偷了腥的貓兒:
“有人似乎更合适。”
*
翌日,西岐。
但見遠山連綿,重重似畫,曲曲如屏,其間雲山掩映,缭繞變化;曉山晨曦,青翠欲滴。
山巒腳團着一個村民們興辦的集市,一間小茶樓坐落得當,門前竹簾半卷,竹影微映,門内茶香四溢,好不熱鬧。
店中老闆娘是個性格極好的生意人,和南來北往的遊俠道士都能聊上幾句,閑下來就坐在門檻處看人來人往,嗅嗅這人間煙火。倒也不失幾分快活。
這天她看見路上走來個一身勁裝的女子,這裝扮倒極其少見,錯以為是周邊某座城池的女将軍。
走近後隻見那少女腰間雙钺纏着鲛绡,眉眼卻甜得像剛出鍋的蜜糖糕。身後跟着個銀發黑袍的男人,鎖魂鍊纏腰如蟒。
晏清走過茶樓剛好和老闆娘不偏不倚來了個對視:
“将軍……小娘子來這兒玩呢?”
待老闆娘看清後,饒是再久經江湖的三寸不爛之舌也是頓了又頓——那“将軍”臉上沒有半分英氣,反而長了一張極讨巧的、招小孩喜歡招大人稀罕的乖乖臉,聞言笑得眉眼彎彎:
“大娘,西岐山是在哪裡呀?”
正是晏清。
當然身後還跟着一條和她畫風截然不同的狼尾巴。
靈鑒在晏清識海亂竄:“殿下!她瞳孔地震了!左眼寫‘哪家武将養得出這般甜妞’,右眼刻‘這銀毛侍衛賣不賣’!”
“這兒就是西岐山腳啊小娘子,”一身素色羅袍的大娘登時起身親熱地招呼晏清,那動作簡直一氣呵成地像領着自家閨女,“走那麼久渴了吧?來,進來大娘給你倒杯茶喝的呀——”
司命殿下約摸是和人間脫節許久,看着自己被挽住的胳膊怔忡片刻,然後擡眸,眸光不巧撞上了沈燎。
沈燎面色如常,他抱起雙臂看向窗外,意下: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