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替身傀儡中都被我刻了反陣。姑娘們這兒有我,不必擔心。現下要緊的是如何填補裂隙,讓殿下回去交代。”
靈鑒掃出蘇暮平剛剛符咒裡暗藏的豬頭塗鴉,哪知他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道:
“我總得等媳婦醒了給她留點驗貨的驚喜啊。”
晏清想着裂隙,眉頭不覺蹙起。靈鑒很通人性地爬到她肩上,張口卻還是那副賤樣:
“隻要一串糖漬山楂果兒本鑒即刻為您檢索千年古籍秘聞!”見晏清作勢要引雷火焚簡,慌忙展開篆字如瀑:“這就查這就查——”
“烏風草!古籍有記載,烏風草佐以與天道律鎖同源的淬魂丹,即可模拟殘魂修補輪回晷!但……”
“時限幾何?”晏清指尖輕輕拂過腰間裝着母钺的軟革。
“十二月圓缺。”靈鑒忽然平鋪成帛,顯出卷軸間幻滅的沙漏。
晏清沉默片刻:“夠了。”
一年,她隻有一年。
一年内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辦法,便連命都得丢了。
晏熹禾恍惚望見自己前些日子替晏清跪在天道前的模樣。她驚覺那時暗中被天律鎖穿透的何止是骨,分明是将腐爛的神格活生生鑿出個窟窿,好塞進祂淬了毒的刀,來誘她刺向每一個不願屈膝的靈魂。
“一年......”她握着手中冰涼的母钺,冷笑:“足夠本殿剜下祂的神骨了。”
“殿下當真是被天律鎖鏽掉了腦子?”
沈燎鎖魂鍊的鍊刃纏上晏清的母钺,鍊刃和钺面刮出刺目火星,他嗓音比地脈的深處的溪澗更冷:“你可知道祂一根神骨要換你幾成神魂?”
玉簡表面随即炸開鮮紅警報,“檢測到‘口是心非綜合症’晚期症狀!”
它在空中畫出的心電圖扭曲成晏清揮钺的剪影,“建議殿下使用‘銀毛大狗翻譯器’!原話應為‘你敢少半根頭發試試’!”
靈鑒突然被玄鐵鍊拽進潭底:“咕噜噜......救...命......”
“那又如何?”晏清反手将母钺錯開鎖魂鍊,她此番作為要麼勝要麼死,聲音貫滿了不在乎:“神罰使大人願做忠犬盡管去。”
“本殿絕不攔你。”
沈燎隻覺得自己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從心裡竄出的情緒幾乎要叫嚣着把他淹沒了。
為何當他親耳聽見晏清哪怕不顧自己死活也要撕下天道神骨的一霎,沈燼隐隻無端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
他分明是個甯肯斷腿也要掙脫鐵鎖的人,可如今自己倒成了天道的困獸,對着那注定焚天的飛蛾搖尾乞憐。
沈燎深吸一口氣,不去看晏清那雙看似無辜的眸子:“烏風草……”
“怕是早就絕種了。”蘇暮平自嘲地笑了笑,沈燎第一次在他雲淡風輕的臉上看到悲寂的神色:
“百年前渭輕的藥引,給的就是烏風草和碧落藤。天道這龜兒子算準了我會選碧落藤……呵,烏風草本就一株難求。”
靈鑒見氣氛詭異,隻覺得現在這裡沒有一個正常人。它漂在溪澗露出一半殘角,暗戳戳打開玉簡翻了半天:
“查無此草。”
蘇暮平輕笑一聲,又恢複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方才的神色隻是錯覺:“兩位如果真想試試,可以去鬼市找找看,”他在溪澗裡洗幹淨了手,“殿下若是不嫌棄,蘇某想送你個東西。”
他起身慢悠悠地晃進地脈深處的一個山洞裡,隻覺得身後沈燎的目光如有實質一般死死地釘在他的後背,直到他走遠。
蘇暮平笑着歎氣:“朽木也。”
沈燎回過眸光落在看着雪梧發呆的晏清身上,天女殿下似有所感,掀起睫羽望向他,她眼尾那抹天然的垂落的弧度恰似被初雪壓彎的棠枝。
晏清:“明日本殿便去鬼市,你若攔着……”
沈燎收鍊入袖,出聲打斷了她:“鬼市有天道的暗哨,”他屈指在溪面點出地圖,“亥時陰氣最盛,可隐命格。”
晏清的钺刃映出她眉梢未褪的寒意,茶色的瞳裡漫上譏诮:“神罰使是要自薦當向導不成?“
“鬼市三更的忘川當鋪......”沈燎的眸光并未回退,他緊盯着晏清,“專收殿下這般缺心少魂,刀尖舔血的賭徒。”
靈鑒的殘簡在水面撲騰:“殿下!這厮的話正解是‘怕你送死’!”
晏清足尖毫不留情把玉簡碾入溪底鵝卵石縫,她揚起眸子看向沈潦,勾唇:“那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