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偏生介于兩者之間,沈燎的眸底黑沉雖染上了屋内的暖,但晏清再遲鈍也覺察他的眸底壓着情緒。
靈鑒跳着從晏清袖中竄出,瞬間張牙舞爪地飛到兩人中間,那獸耳童子沖着沈燎擠眉弄眼道:“這位元昭小友正在競選‘最佳男閨蜜’,沈大人您要報名參加‘正宮守衛戰’嗎?首次報名僅需花費一根糖葫蘆喲!”
晏清:“……”
“臣來學學少司命是如何救這陵陽的疫,竟然救到了殿下房裡。”
這話說出口的瞬間成了嫉妒的冰碴,沈燎也厭惡自己此刻話裡帶着的無故怨怼。他丹田處的靈根火氣翻湧,灼得喉嚨生疼,卻偏要端出一副雲淡又風輕的模樣。
多可笑。他橫跨數千裡雲海從神界趕來,心中挂念着深怕錯過将至的子時她發作噬心蠱,卻撞見這幕。
“别用靈力,城主已染靈疫,”她的聲音帶着比往常重的鼻音,清冷也散去幾分。晏清心下立刻決定四兩撥千斤,畢竟她和少司命的關系實在不好解釋:
“沈大人好生勤快,天道新給你派的活計忙完了?”
她一身藥修的素色衣衫略顯寬大,不施粉黛容顔清麗,青絲挽起,腰間堪堪系着的束帶顯得腰肢纖細。
沈燎聞言一怔,方才心中湧上的情緒都被疑慮和擔憂壓下,他劍眉蹙起:“靈疫?為何會是靈疫?殿下……”
“無礙。你且進來吧。”晏清旋即轉身走進裡屋坐下,“本殿方才查了一些靈疫之病的資料已大緻了解,隻是暫且并未想明白這疫病從何而來。”
沈燎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停于唇齒片刻,眼見晏清無礙的模樣終不再提。他遲疑着開口:“殿下的噬心蠱可否有礙?”
“瞧瞧,瞧瞧,這狼尾巴終于藏不住了——”那玉簡剛張羅着開口,遂被沈燎的鎖魂鍊纏住靜了音。
晏清今日全挂心于靈疫,險些都忘了這茬。她忽地輕笑,笑意剛起又扯着嗓子一陣犯癢。輕輕咳了兩聲,晏清眸光落在那人沉沉的黑眸上,遂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暫且無礙。沈燼隐,你深夜來訪莫不是想給本殿掌火暖脈?”她語調還是一如既往,微微上揚,含着勾人的笑。
晏清的輕咳又加之方才聽聞的靈疫,沈燎面色一沉。他來到城主府時便感受到她用子母雙钺布下的靈力結界,原以為是為防止外部疫病入侵,現在想來原是防止府中疫病向外傳播。
他擡手封住自己靈脈,一手抓住晏清正翻古籍的手腕:“殿下莫動。”
晏清茶色的雙眸含着笑,映着屋内暖黃色的燭火融成一汪春水。她任由沈燎溫熱的手掌攥着她手腕探脈,眸光落在他好看的眉眼上勾勒,聲音像是在和一位故友閑話家常:
“命運線無端又被篡改了。城主三人的患病之時都相繼提前了。”
沈燎聞言蹙眉,片刻後好看的劍眉又舒展開來,他語氣像是聽聞了什麼趣事:“司命殿的少司命不是在此嗎?何故連命運線都看不住。”
晏清成功被他一噎。
巧了,不但少司命在此,大司命也在,司命殿兩尊掌管命運線的神明皆在此處,愣是誰也沒看住詭異的命線波動。
所幸靈鑒被沈燎的鎖魂鍊纏住,不然此刻必定要在晏清識海裡遍地打滾瘋狂大笑。
“命運線不經由神明幹預不會改變,殿下不如好生查查可否是這少司命的手筆。”沈燎探着晏清的脈,拇指抵在她腕骨凸起處,那截骨硌着指腹,觸感玲珑而小巧。
“......神罰使對司命殿意見不小啊?”
“臣自然不比殿下,對司命殿親昵得緊。”
“......”
沈燎探完了晏清的脈後給她心口蠱巢處渡了一團靈力暫且護住,随即起身:“臣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約莫是他那日替晏清暖脈時種下的印記作用,她今夜噬心蠱并無大礙,連波動都少了大半。隻是此刻沈燎越在這廂房裡多留,越忍不住多去看那已然熟睡的少司命:
于是神罰使驚覺元昭閉眼時垂順的眼尾乖巧,居然和晏清的眼睛有幾分相像。
他怕再看幾眼那丹田裡的火氣又要竄上來。
“等等。”晏清忽然叫住他。
沈燎對上晏清那雙茶色的琉璃瞳,越發覺得那乖順的眼尾此刻恍若一把硌人的彎刃,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覺得這雙眼睛不該屬于晏清——
或者說他卑劣自私地想,晏清的眼睛應該更淩厲英氣,不該是這樣。
“把他帶去隔壁廂房,”晏清嫌棄地瞥了眼元昭,“本殿要歇息了。”
沈燎聞言眸光移落在元昭臉上,心下壓着的情緒蓦地被晏清輕飄飄幾個字掃了幹淨。
他輕哂:“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