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美的一雙手啊,由此可見她也一定有一張好皮子。
将皮剝下來是什麼樣子,撫摸起來又是什麼樣子?
一定是比絲綢還要光滑的觸感吧。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臉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些潮紅,尾音也顫抖了起來,“公主,是你麼,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玉雕一樣的手了。你的容顔是不是與這雙手一樣出色呢?我真是倍感榮幸。
你呢,你欣悅麼,來到我的家裡做客,你欣悅麼,如果你不欣悅,我可以把所有的藏品都扔出去,我有預感,我再也不會遇到比您更完美的作品了。”
“我真愚蠢,居然會以為……您的美貌是徒有虛名。但是我已經知道錯了,您有這麼美的一雙手,當然會有比手更美的一張臉。不是說,手是女子的第二張臉麼。”
他一把推開侍女,緩緩朝着馬車車門走去,欲要掀開那張簾子。
侍女便俯下自己身體,連滾帶爬的躲到了轎子的旁側,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提起一口氣,公主,公主……
如果公主死了,自己也是活不下去的啊。
馬車裡的風群玉,已經透過簾子的一線看見外面的景象。
一個面容俊美,氣息惡濁,當是畫皮鬼。
一個蜷在轎子旁邊瑟瑟發抖,當是侍女谷雨,她的瞳孔中同時倒映出天堂與黃泉的景色。
谷雨驚恐的看着四周,周遭環境昏暗,卻能看見自己正置身于一個巨大的洞穴内,洞穴的左邊堆置着各種各樣的箱子,箱子裡是流瀉而出的金銀珠寶,绫羅綢緞。
一個巨大的梳妝台矗立在那裡,水銀鏡面反射着璀璨的光彩,看上去像是把俗世的所有财寶都堆積在那裡,光明燦爛的不可思議。
右邊卻像是一個殘酷的刑場。
她看見一個半裸的人趴在桌子上,後背血肉模糊,竟是被生生剝離血肉,如同被宰割的牲畜。
風群玉将簾子掀開的更大了一些,悄無聲息把手心裡攥着的銀刃收回到自己的掌心,便俯身探頭出去。
拿這樣一根小小的銀劍與畫皮鬼硬碰硬,自己還沒有傻到這個地步。
她的眼神與畫皮鬼對視了,對視的那一瞬間,她看見畫皮鬼的臉上浮現了兩塊酡紅,簡直像是喝醉了酒一樣。
他贊歎的赫赫了兩聲,居然像是掀一張面具似的掀掉了自己臉上的皮肉,露出精緻面皮下血肉模糊的一張臉,那是何等可怖的一張臉,眼珠外翻着,裡面是猙獰的紅血絲,暴露在外的筋肉伴随呼吸的起伏而起伏,像是一塊血肉組成的山脈,嘴唇肉外翻,牙齒呈現鋸齒狀,風群玉甚至懷疑裡面藏着沒有剔幹淨的肉絲。
她可不覺得眼前鬼有飯後刷牙的習慣。
而且,天知道他吃的究竟是什麼,是人還是動物。
她覺得自己的胃部在翻覆。
早在馬車上的時候,她就因血氣與熏香交織的味道,以及馬車的颠簸而感到難受。
現在,看見這樣一幕,她想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當然,她本來也沒東西可以吃。
粗略計算一下救援時間吧,等他們發現自己被畫皮鬼捉走,組織人手來救援,趕路探查情況得到方向,闖入畫皮鬼的領域救得她……
希望自己不會被餓死。
風群玉從馬車裡鑽出來,渾然不知自己的臉色有多蒼白,淡淡道:“不是請我來做客麼,為何不好好介紹一下你的洞府。另外,你的臉,實在有傷風化,還是戴上面具吧。”
她本來想溫和一些,說一些紅顔不過枯骨之類的話語,想一想還是作罷了,她自認還沒有修煉到這個份上,更何況畫皮鬼面具下的容顔實在太醜。
畫皮鬼卻沒有生氣,隻是呵呵了兩聲,将面具按向自己血肉模糊的臉,很快,面具便與那張臉緊密的長在了一起,一點兒縫隙也看不出,好像它生來就是這副模樣一般。
這張俊美的,略帶着妖異的臉用一種奇異的耐心目光看着風群玉,甚至佯裝君子的伸出一隻手,要攜着風群玉下馬車。
風群玉卻意識到他目光的轉移。
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羽衣上,忌憚與不屑一同出現在他的臉上,讓他本就不太協調的臉變得更加扭曲。
此時的羽衣,正在昏暗的洞府裡散發着淡淡的光暈,像是籠了一層月光,将妖鬼之氣蘊生的陰寒牢牢的阻隔在外面。
她穿着羽衣,畫皮鬼奈何不了她。至少,暫時奈何不了她。
她并沒有理會他伸出來的手,意欲直接跳下馬車,畫皮鬼卻執拗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她隻覺得自己像是觸碰到了一塊森寒而帶有鐵鏽味的生鐵。緊接着,羽衣卻爆出一陣前所未有的白光,白光散出,便有一疊法陣從羽衣上浮現,徑直擊向畫皮鬼,将畫皮鬼彈出。
畫皮鬼被彈出幾丈遠,大袖鼓蕩,倒退幾步才勉強維持住自己的身形,隻覺觸碰過希華的那隻手像是接觸到了萬鈞的雷霆,一道深刻入骨的焦黑色留在他的手上,一直蔓延到小臂處。
深色的妖血順着手腕蜿蜒流淌。
畫皮鬼用袖子擦了擦這道傷痕,卻是不怒反笑,順手用袖子擦了擦唇邊湧出來的鮮血,慢吞吞的吐氣道:“不愧是天雲羽衣,當真名不虛傳。不過,它能堅持幾天呢,公主啊,我有的是時間同你慢慢耗。”
風群玉卻已經跳下馬車,将瑟瑟發抖的侍女谷雨扯到了自己的身側,天雲羽衣是一件羽毛制作的羽衣,說是外衣,其實更像是一件寬大的鬥篷,勉強能罩下兩個人。
風群玉淡淡道:“等着吧,會有人來救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