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先去看看公主吧。”蘇溫簡微微蹙起的眉頭舒展了一些,道:“禳兒如今也是能夠獨當一面了。你吩咐下人,好好照顧公主,不要讓她覺得我們蘇家待客之道不周,平白無故惹了笑話,她雖然不受皇帝寵愛,畢竟是皇帝的獨女,身份尊貴,容不得怠慢。再者,蘇家近些年的勢頭越來越不好,倒是蕭家屢屢在陛下面前出風頭,打壓我們蘇家……”
他說到這裡便覺得失言,迅速止住了這個話頭,道:“以後,讓禳兒與公主多多接觸。”這句話的意思便是希望蘇修禳得到公主的心了。
蘇青竹低頭應是。
蘇溫簡又道:“公主被安排在了哪裡?我應該第一時間就去拜見公主的,隻是公主被擄之事,實在牽涉良多……”
他揉揉自己眉頭道:“明日還要上朝,向陛下禀告此事啊。”
蘇青竹道:“公主被安排在了梧桐苑,隻是,公主現在并不在梧桐苑,她關切公子的傷,到公子的麒麟苑去看望公子了。”
蘇溫簡聞言,眼神閃過一抹沉思,便理了理自己的腰帶,道:“我們現在就去麒麟苑。”
麒麟苑。
大公子與‘公主’,卻并沒有旁人想象的那麼融洽。
醫師已經盡數退下,整個房間裡隻剩下蘇修禳與……穿着羽衣的谷雨。
蘇修禳微微側了側自己的身體,便感覺腰腹之間一陣鈍痛,那是被畫皮鬼抓傷的痕迹,如果不是他閃避的過快,這一擊就足夠把他開膛破肚,到現在,他依然能夠想起當時的局面,那是何等震撼人心的妖力,如黑雲一般遮天蔽日,力道仿有萬鈞,他捏他就像是捏一個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娃娃,一爪便讓他心血翻騰靈力紊亂。
他還是個喜歡玩弄人心的妖怪。接下來居然用斬魔劍捅了他三劍,劍劍避開要害,旋即便拿着滴血的斬魔劍大笑着揚長而去,隻留趴在地上的自己看他黑色的袍角在泥地上逶迤而過,又看着自己鮮紅的血液從身體流出,又緩緩浸潤黑色的土地。
然後呢?為了家族的榮耀,為了被他拿走的斬魔劍,自己絕不能輸,于是自己硬撐着一口氣爬到洞府外面,卻發現畫皮鬼已經被那個小雜種殺死,公主也被他救出,他就這樣抱着公主,從自己面前揚長而過。
往洞穴裡看去,卻隻看見一個覆着羽衣的侍女,以及一柄沾染塵泥的斬魔劍。
這可是被天下捉妖師趨之若鹜的蘇家至寶,他,那個一出生就殘廢的小雜種,居然對它棄若敝履,任由它躺在地上。
最重要的卻是……他失敗了,徹頭徹尾的失敗了,他拿着父親賜給他的斬魔劍去讨伐妖鬼,卻被妖鬼所傷,是自己一貫看不上的弟弟滅殺妖鬼,救出公主。
自己的無能,會招緻怎樣的惡果?
所以,他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不這樣做,自己的聲名将會不保,自己的一切都會被剝奪,他決不能讓事情演變成這樣,所以,他隻能這麼做,他不是要故意欺騙别人,隻是自己實在沒有什麼辦法。
他在心裡翻來覆去的想着這些話,最後連自己也認可了自己。
他動了動,看向自己被繃帶纏裹着的身體,望向谷雨,冷冷道:“現在,你就是公主。父親來了之後,你應該知道該怎麼說話吧。”
谷雨咽了咽口水,嘴唇動了動,手指卻是猛地捏緊了羽衣的邊角。
蘇修禳皺皺眉道:“别做出這麼小家子氣的舉動……算了,公主從小在佛寺長大,也沒有經過禮儀的教養,你這樣說不定正合适。”
谷雨感覺自己的嗓子十分幹澀,她早已經在蘇修禳與蘇青竹的吩咐下換上了一套符合公主身份的衣衫,換下了那套侍女服,可是她的心裡依舊沒有任何實感,她沒有想到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好不容易逃脫了畫皮鬼,卻又淪落進這樣的陰謀當中。
谷雨道:“可是,假的就是假的,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更何況公主還活着,隻是被殺死畫皮鬼的那個人帶走了。”
“哼,你隻要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就好了,剩下的,我自有決斷。别說什麼不該說的,如果你把這件事情抖出來……那你就隻是一個小侍女,誤了我的事,看我怎麼讓你生不如死。你以為會有人顧及一個小侍女的死活?”
蘇修禳猛地咳嗽了兩聲,感覺傷口被牽動,面色不由得猙獰了一瞬,谷雨看見他這樣的神色隻覺心頭一跳,垂下頭道:“我,我不會說……”
蘇修禳卻狠狠錘了一下床闆,過去的屈辱又如走馬燈一樣浮現在在自己面前。
蘇舞雩,蘇……舞雩,為什麼要和他作對,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去救公主,他不是一向隻會殺人殺妖麼?
救公主?
公主落在他的手上,又能活幾天?不被他殺死,害死,也要被他的異于常人吓死吧。
他滿懷惡意的想着。
也就是這時,蘇家家主蘇溫簡已經到了。
他看向谷雨,用不着痕迹的目光掃過她,作揖道:“公主,讓您受驚了,我們備了一些薄宴,給您接風洗塵。”
谷雨看了一眼蘇修禳,點點頭道:“好,都聽您的。”
“青竹,先帶公主回去吧。”
蘇青竹從他背後出來,對谷雨溫和道:“公主,走吧。”
房門一關,屋内隻剩下父子二人。
蘇溫簡道:“你現在已經得到公主的信任了麼,以後,要好好與她培養感情。”
蘇修禳一愣,道:“您的意思是?”
蘇溫簡:“蘇家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不容易,如果能娶到公主……便證明陛下依舊倚重蘇家。”
“孩兒,孩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