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裡,水霧袅袅。
風群玉泡在溫泉中,隻覺得渾身舒暢,再一擡頭,卻看見小貓崽正蜷在她脫下的衣物中睡的正香。
她倒是有心讓小貓也來泡泡溫泉,可是她以前并沒有養過小貓,并不知道小貓能不能泡溫泉,所以便将這個想法按下不提。
不過,一邊泡溫泉,一邊看小貓,也實在太惬意了一點。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閑适過了。
溫熱的水流彌漫在她的周圍,讓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不料卻有一陣困意醒來,這也難怪,昨天晚上忙着繡被子,幾乎是一夜沒睡,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兒,天又亮了。
她的頭微微的點了起來,最終,她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于是便捋了捋自己濕潤的頭發,扶住溫泉岩壁就去夠那一套新衣,不料腳底卻踩中一塊圓潤石頭,腳底一滑,還是連忙扶住溫泉壁才不至于整個人滑倒。
外面,蘇舞雩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摩挲着那兩張剪紙,突然就感受到溫泉裡傳來動靜,于是一下子站起來了。
難道是她出了什麼事麼?不應該吧,事先他已經用感知探過,四周并沒有什麼蛇鼠。
他想詢問一下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居然都不可以。
他上前兩步,用劍鞘敲了敲阻隔溫泉的石頭,示意她回答。
而此時的風群玉已經以超快的速度上了岸穿上了衣服,如今隻有衣服的系帶還沒有記。
風群玉:“滑了一跤而已,沒什麼大礙,我已經出來了。”
說着系好了自己的腰帶,抱起小貓,便從溫泉石頭旁邊走了出來。
臉龐因溫泉的緣故被蒸上些許暖意,柔黑的長發半披在身前,有些許水珠順發尾滑落到素白脖頸間,又沒入衣領處。
于是風群玉隻好提起那一攏作亂的黑發,伸出手指又捏了捏發尾,将其攥的更幹了一些。
風群玉:“你也去泡一泡吧。”
“哎,你在藏什麼?”
走出來的那一刹那,她分明看見他把什麼東西塞到了袖子裡。
蘇舞雩眨眨眼睛。
風群玉則是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該問這個問題,畢竟兩個人又……不熟,問這個不是逾矩了麼。
風群玉:“嗯,所以你去泡麼?泡一泡還挺能解乏的。”
于是蘇舞雩站了起來,朝她點點頭,随即步入溫泉。
風群玉把找來的一些幹草墊在了下面,又将原先的那衣物鋪平在稻草上,這樣就是簡易的一張床了。
做完一切,她便在這簡易的床鋪上躺了下來,任由篝火的光照在她的臉頰上,然後才發現篝火的光有些晃眼,于是便仰面躺了下來。
無污染的夜晚,果然明淨非常,甚至還有繁星點綴其中。
涼風、繁星、篝火……有人與自己同行。
真甯靜。
她伸出一隻手,虛虛地朝着天空晃了一下,佯裝捉到了屬于自己的星星,随後又松開手,假裝自己把捉到的星星放了。
困意又開始向她襲來,對此,她沒有刻意的進行抵抗,于是順理成章的堕入到夢境之中。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做過夢裡。
夢裡,是被撕的七零八落的紅色剪紙,如死去的蝴蝶一般鋪陳在風群玉的腳下。
她彎下腰,想要撿起那些殘損的剪紙,将其原模原樣的拼湊起來。
彩雲、錦鯉、流泉、福字……還有三個剪紙小人。
但是,撿起小人的時候,卻有一滴紅色的水落到小人的脖頸上。
風群玉伸出手想要擦拭掉這滴紅色的水,沒想到這滴水是如此的頑固,簡直擁有着蠟一樣的質感。
緊接着是更多紅色的水從天而降,一滴兩滴三滴……
風群玉擦拭剪紙的手頓了一下,随即她擡起頭,向上看去。
她的瞳孔裡倒映出一具懸挂着的屍體。
也就是這時,她掌心的剪紙卻如蠟一般融化,最終化作濃稠的猩紅色從她的指縫流溢而出。
四周的剪紙也仿佛在一刹那間擁有生命,開始圍攏着她轉圈,口中頌念着重複的話語,但說話的剪紙實在是太多了,以至于這句話也變得重重疊疊,分辨不出它們究竟在說什麼。
隻是不停地回蕩着,回蕩着……
被剪紙圍攏在中心的風群玉什麼表情都沒有,平靜到幾乎淡然,淡然到幾乎冷酷。
也就是這時,她輕輕打了個響指,卻有一簇火苗在指尖燃起。
剪紙們終于不再圍着她載歌載舞了,而是懼怕地遠離了風群玉,瑟瑟發抖地圍攏在一起。
風群玉點燃了它們。
他們便凄厲的哀嚎詛咒了起來,這時候它們的聲音史無前例的整齊劃一,很容易就能聽到它們在說什麼。
它們在一遍遍地重複:你就是魔鬼,你怎麼還不去死。
你就是魔鬼,你怎麼還不去死。
你就是魔鬼,你怎麼還不去死。
你就是魔鬼,你怎麼還不去死。
聲音一聲比一聲凄厲。
為什麼還不去死呢。
風群玉輕聲道:“都說我是魔鬼了,那麼,你們是怎麼敢靠近我的?”
她眼睜睜的看着就是剪紙被焚燒成灰燼,又平靜地看着剪紙在這些灰燼中重生,繼續在她身邊載歌載舞。
狀似不知懸挂在房梁上的屍體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時,一張蒼白的死人臉卻突然闖入她的眼簾,瞳孔映出風群玉略帶微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