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其實就是一個小土包,當年縣政府豪氣地把一整塊地圈出來全給了槐雲一中建校,槐雲一中沒錢全部開發,就給占了全部土地五分之一的小山包鋪了幾條石闆路擱了幾套石桌石凳,美其名曰志學山,就算完事了。
“走呗,吃飯去,六點了,再不走隻能吃菜渣子了。”朱宇從桌兜裡掏出飯卡,“顧壯,吃飯去不去?”
“顧!樂!安!”顧樂安咬牙切齒。
“好好好,顧樂安。”朱宇雙手舉過頭頂作投降狀,“吃不吃?”
“吃。”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食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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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大家好,我叫王沁,是你們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下午見過的老師在黑闆上寫下‘王沁’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臉圓圓的,小巧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鏡,看起來很好相處,“希望大家以後好好相處,雖然你們現在不覺得,等以後你們高中畢業,這三年時光會成為你們非常懷念珍視的記憶,希望大家這三年都不要讓自己後悔,無論做什麼都要一片真心,全力以赴。”
“好啦,我介紹完我自己了,大家也來自我介紹一下,讓老師和同學們認識認識。”王沁退到一側,把講台讓出來。
幾個膽子大的跳上去。
“我是曾鶴,以前是二初的,各種遊戲都能玩一點,歡迎大家找我一起玩。”
“唐晁,我媽是曆史老師,給我起了個這名,好記。喜歡打籃球,以後打籃球喊哥們一聲,哥們随叫随到。”
“黎采薇,從小到大大家都叫我薇薇,喜歡畫畫,水粉水彩都能來點,希望能和大家做好朋友。”
……
“好了,咱班五十五個同學全部介紹完了,希望大家好好相處,接下來大家可以看看課外書或者練練字,等到九點二十晚自習下課大家就可以回去休息了。”王沁說完就悄沒聲地退了出去。
張明意支着腮如臨大赦,偏頭瞅上顧樂安手上的漫畫書:“還有沒有?給我也整一本,無聊死了。”
顧樂安看得正入迷:“我就這一本,一會兒看完給你。”
張明意又探頭看前排在幹嘛,朱宇桃子正湊在一起在一張不知道從哪搞來的草稿紙上玩五子棋。
四周的人看小說的看小說,練字的練字,在紙條上聊得熱火朝天的熱火朝天。
再看看他自己,全身上下就一根快沒水的碳素筆、一身剛領的軍訓服和一張飯卡。
教室裡的窗子都敞開着,夜風呼啦啦地撞進來,帶走了教室裡囤積一整天的暑氣。
張明意幹脆又趴回桌子做他的春秋大夢。
“張明意,醒醒,放學了。”前面的朱宇敲了敲他的桌子,張明意一擡頭,教室裡的人走了大半,顧樂安早就沒了人影,桃子套上了一件外套站在朱宇旁邊等他。
“這麼快?!”張明意眯着眼睛,聲音含混不清,一聽就是還沒睡醒。
“你已經睡了一個小時了,剛才下課那麼吵你也沒醒。”今天走了太多的路,桃子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快點起來,困了,回家睡覺。”
*
何序拐進大道,正看見兩個迷彩扶着自行車等在朱宇門口。朱宇推着自行車火急火燎地店裡出來,帽子丢在車框裡,一隻褲腳束了起來另一隻大剌剌地敞着。
捏閘停車,何序瞥了眼兵荒馬亂三人組:“把軍訓服收拾下,今天太陽大,記得塗防曬,别曬黑曬傷了。”
“嗯,塗了。”桃子臉上的防曬沒塗均勻,一塊白一塊黑的。
何序用手背在自己臉上蹭了蹭:“抹均勻點。”又轉向另外兩個人:“你們塗了嗎?”
“真男人根本不需要這些。”張明意大手一揮。
“就是,真男人不需要這些。”朱宇收拾好褲腳從地上站起來。
“随便你們,”何序沒再說什麼,“趕緊走吧,第一天軍訓别遲到。”
上午十點,槐雲一中操場。
“我靠,說是太陽毒,沒說太陽這麼毒啊。”張明意擡頭挺胸,身體微微前傾,汗如雨下,軍訓帽的帽檐短的可憐,太陽火辣辣地在張明意臉上撕咬,混着汗水像是被馬蜂蟄了一樣痛。
“真男人要受不了了。”朱宇和張明意一起站在最後一排,趁教官剛繞到前排的另一側沒注意到這邊,倆人站軍姿站得筆直,嘴上哼哼唧唧地說悄悄話。
“真男人再忍忍,一會就休息了。”張明意嘴唇張張合合,汗水順着就流進嘴巴裡,又鹹又熱。
“全體休息十五分鐘!”教官大赦全團,張明意抱起休息區的水杯狂狂猛灌,喝得太急水嗆進了氣管,又是一陣咳嗽。
“張明意!”教官在喊他。
顧不得氣管裡還沒完全消失的瘙癢,他直起身子跑過去:“教官有什麼事嗎?”
皮膚黝黑的教官往操場入口處一揚下巴:“有人找你。”
太陽毒辣照得人眼睛睜不開,一個不留神汗水流進了眼睛,張明意眯着眼往教官指的方向看過去。
虛虛晃晃的太陽光下站着個人,皮膚很白,個子很高,額前的碎發被若有若無的熱風微微吹開。
張明意跑過去,到了那人跟前,氣喘籲籲地彎腰支着膝蓋,汗水順着還沒來得及剪的額前碎發滴到地上。
身前的人遞來一張紙巾:“擦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