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意挽起袖子,手拿鋸子一腳踩在長木闆上,鋸齒按在何序畫好的墨線上:“序哥,尺寸沒問題我就下鋸了。”
何序蹲在一旁量其他長木闆的尺寸:“沒問題,鋸吧。”
今天陽光很好,又是午後,溫度升的很快。隻鋸了不到十分鐘,張明意的汗順着額頭就淌下來,他脫掉外套随手丢在院子裡的凳子上,一隻袖子耷拉下來,堪堪擦着地面。
小黃在院子另一側玩夠了,搖着尾巴一步一跳地跑到凳子下面,張嘴就要撕咬眼前晃晃蕩蕩的袖子。
“欸,小黃,快松嘴!”張明意眼疾手快揪住小黃的後頸把它提起來,另一隻手象征性地拍在它嘴上,“再瞎啃下次還得打嘴。”
張明意撈起袖子,小奶狗的牙齒不鋒利,隻留下幾個淺淺的印子,他把外套拎起來甩到有兩米高的晾衣繩上,騰出功夫收拾罪魁禍首。
一對視,被拎在手裡的小黃眼神裡裝了一汪水似的,睜着眼睛委屈無辜的不行:“嗷嗚。”
張明意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拿它沒有辦法:“下次再這樣我可真的要教訓你了哦。”他說話很少帶尾音,2015年的尾音幾乎全給了小黃。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張明意把他放回地上:“去玩吧。”
小奶狗連路都走不穩,四隻爪子剛碰到地就往那一堆木屑沖去,一鼻子栽進去。
“……”
看來兇早了,張明意三步跨到那裡,撿起地上的鋸子,一把撈起小黃往旁邊一推:“聽話,給你蓋房子呢,一邊玩去。”
可惜小黃聽不懂人話,又屁颠屁颠地往木屑裡鑽。
何序一手揪起,對上它無辜的眼睛不為所動:“去其他地方玩,不想要新房子了嗎?嗯?”
何序沒打罵過它,按時給它喂食清理衛生,讓它夜夜睡在他腳邊的小窩,小黃卻有點怕他,一落地就毫不猶豫地跑到角落裡扒土自娛自樂。
“好家夥,真是人善被狗欺。”張明意看得目瞪口呆,“哼,火腿腸全白喂了,我還得在這苦哈哈地給它蓋狗窩。”嘴唇抿着,一副憤憤不平咬牙切齒,卻口是心非,手上的活卻一點都沒耽誤。
何序洗完手擦幹淨,撿起剛分好的木闆,一本正經道:“不要跟小黃一般見識,它才一個多月。”
“再說,難道我不善良嗎?”何序從工具箱裡拿出來另一個鋸子,笑道。
張明意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家夥這麼不要臉呢。
“你這摸一下小黃就洗一次手,你善良才有鬼勒,難道我們小黃是什麼很髒的小狗嗎?”
角落的小黃像是聽到召喚,扭頭嗷嗚一聲。
何序拉動鋸子:“小黃确實不太幹淨。”
聽見自己的名字,小黃又是一聲叫喚,更低更軟,像受了很多委屈的小孩子。
張明意啧啧:“它才隻有一個多月,聽聽咱孩子叫聲,多委屈啊,不善良,太不善良了。”
何序悶頭,一聲輕笑:“善良的張明意先生,趕緊幫咱小黃搭狗窩吧。”
十六七歲的少年渾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氣,不過一個小時,他們純手工鋸完所有木闆。
張明意的衛衣幾乎被汗浸濕,最後一鋸下去,一屁股坐在一旁墊木闆的凳子上,拎着領子呼呼往裡灌風。
何序進屋從冰箱裡拿出來一聽可樂給他,張明意拉開易拉罐,哐哐灌了大半。
“凳子不幹淨。”何序皺着眉頭把張明意拉起來。
“啊?”張明意扭頭一看,褲子上沾滿了碎木屑,他伸手象征性地拍了兩下算是完事,“沒事,褲子回去就換掉了。”
何序重新給他搬過來一個小馬紮,張明意哭笑不得,坐在那個尺寸明顯是為娃娃設計的馬紮上喝完剩下半聽可樂。
“這罐子丢哪?”張明意環視四周,院子裡沒有一個垃圾桶。
“放地上就好,我一會一起收拾了。”
可樂罐上還挂着霜,張明意從馬紮上站起來,搓了搓手:“序哥,現在給小黃搭窩吧。”
搭窩很容易,木闆拼拼湊湊釘在一起,刷上防水塗料、把早就準備好的墊子疊好放進去算是完事。
不到半個小時,一個擁有尖尖屋頂的小狗屋坐在院子中央,何序彎腰給它搬到院子角落,那裡常年照得到陽光,沒什麼東西遮擋。
小黃立刻暫停它的扒土大業,圍着小木屋又嗅又看,最後好奇地走進去,卧在幹燥柔軟的墊子上任誰喊都不出來。
“它還挺喜歡。”張明意袖子撸的老高,站在小狗屋前側頭笑道。
四五點時候的日光還很溫柔,落在他們身上,兩個影子拉的老長,被日光包裹的狗屋裡,小黃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
是小黃的第一個春天。
*
朱宇手裡拿着一張物理卷子,叩響何序的門:“序哥,在不在,我有道物理題想問下你。”
何序的門虛掩着,屋子裡的人拉開門:“進來吧。”
“張明意?”
張明意正坐在電腦前指尖飛快,屏幕裡天旋地轉。
“朱宇?”張明意一手扯下耳機,隻看一眼就收回目光,“你怎麼來了?”
“我還沒問你呢。”朱宇撇下手裡的物理卷,一手按在椅背一手按在桌子上,整個上半身湊過去,“你丫在這打csgo呢,我說你這兩天怎麼不來找我去網吧了,合着你丫這麼爽!”
朱宇憤然一掌按在他肩膀上:“這種好事你怎麼不叫我?”
張明意眼睛緊盯屏幕:“老頭不讓我整天在家躺着,來序哥這他開心我開心,他以為我學習,我也玩到了遊戲,一箭雙雕。”
“靠靠靠!死了死了!”張明意聲音陡然升高,怎麼躲避還是沒躲過對方攻擊。他整個往後一倚,肩膀一松,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