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盈豐遞了個眼神給陶秋月,試探地問男人:“我看這孩子有點眼熟,可能來我們這吃過飯,孩子媽叫什麼啊,說不定我能幫你打聽打聽?”
男人大喜,連連感謝:“诶呀,那就太感謝您了,我媳婦姓何,叫何春暮,春天的春,暮色的暮,不知道大哥您知道不?”
陶秋月搶先開口:“沒聽說過有這一号人啊。”
她又看了眼顧盈豐,聲音拔高,像是想起什麼:“盈豐,我後面還有東西炖着呢,你們先聊。”
“行,你快去吧,别糊在竈上了。”顧盈豐了然,又轉向男人,“槐雲縣裡何可是大姓,你這可不好找啊。”
“沒事,慢慢找呗,這找不到我就去下面村子找,村子找不到就去隔壁縣城找,總能找到她們母子倆。”男人半點沮喪逗沒有,信心滿滿道。
陶秋月快步走到院子裡屋,撥通了何春暮的電話。
店裡沒什麼人,何春暮正倚在櫃台前磕瓜子,她撈起手機:“喂,秋月姐?怎麼啦?”
陶秋月探頭看了眼屋外,手捂着話筒低聲道:“你那個前夫找到店裡來了,拿着何序小時候的照片,我暫時說不認識你,你要不要見他?”
陶秋月曾聽何春暮講過她之前家裡那些事,何春暮不願意多說,她也隻知道是夫妻兩個人不合适,早早分開才來了這,具體是怎麼樣她也就不知道了。
何春暮抓瓜子的手懸在半空,轉頭往門外看去。
對面陶家面館确實站着兩個人,那個高個子瘦得不成人樣,還是一眼能看出來是宋簡。
何春暮大拇指的指甲狠狠掐住食指指節,掐的都要滴出血來,才勉強壓住心口泛上來的惡心:“我跟他沒什麼關系了,秋月姐你找個理由讓他滾蛋。”
電話這邊的陶秋月一愣,何春暮說話向來溫聲細語,就是被地痞流氓找了麻煩也沒爆過一句粗口——
她得多恨她前夫。
“好,我來想辦法讓他滾蛋,你先别出去。”
“謝了,秋月姐。”
“嗨呀,都鄰裡鄰居的,謝啥,不說了,我先挂了。”陶秋月撂了電話,思忖着往前店走。
“秋月,怎麼樣,竈上的東西沒事吧。”顧盈豐笑道,正和宋簡聊得不亦樂乎。
“沒什麼事,都收拾好了。”她看向一旁同樣露出關切目光的男人:“我剛才又好好想了下,确實沒聽說過這兩個名字,要不你去其他地方轉一轉?”
“盈豐,該去後廚和面了,一會就到晚飯點了。”
宋簡聽出陶秋月話中的意思,讪笑道:“大哥你們先忙,我去前街問問,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你趕緊去吧,一會天黑了街上人就多了,說不定能碰見呢。”顧盈豐面上真切地安慰他。
“那我不耽誤您做生意了,祝您生意興隆。”宋簡走出面館,街上的陽光又毒又大,恍得他頭暈。
老街樹茂,對面一家鐘表鋪一家小家電,玻璃門全部緊閉着,樹影印在玻璃上,一點都看不見裡面。
何春暮坐得離門很遠,死死盯着街對面的宋簡,他站了一會兒,左右張望,最後拖着腳步離開。
掐在食指上的指甲一下子卸了勁,何春暮低頭一看,竟然都掐出血了。
宋簡沿着街道往外走,迎面走過來一個人,手裡提着一兜西紅柿。
他一把抓住來人的胳膊:“安安?”
面前的男人老了很多,瘦得不成人樣,一張臉和自己有七分像。
七八月的熱天,何序全身的血卻像凝固了一般,呆在原地,
宋簡又喊了聲:“安安?”
愣住的男生比自己還要高半頭,安安走之前也不過到他腰間,要不是一張臉變化不算太大,他都不敢貿然攔住。
“你認錯人了。”何序眉間一絲厭惡閃過,抽出自己的胳膊。
宋簡嘴角扯出一抹笑,嘲諷似的,說話流裡流氣:“怎麼?小子不認識你老子啦?”
如果剛才心裡隻有五分的自信,現在他百分百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八年未見的兒子宋子安——
眉宇間的厭惡太熟悉了,不是路上被陌生人冒犯的厭惡,而是宋子安對曾經宋簡的厭惡,這麼多年,一點沒變。
何序往旁邊撤了一步,不想和他有太多瓜葛,繞過他就要走。
宋簡無賴似的攔住他,擺出一副好父親樣,惺惺作态:“這麼多年爸爸沒來找你,是爸爸不對,但你也不能不認爸爸吧。”
何序強壓下怒火,臉冷的像冰塊:“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宋簡嗤笑一聲:“宋子安,你真不認你這個爹了?當年你媽嫌棄我沒本事,誰都沒說就帶着你走,我一下沒攔,這麼多年我攢了點錢就去找你們,找了大半個北方,好不容易找到你們了,現在孩子不認我了?”
街邊店裡的人聽見動靜都探出頭看,兩人身邊的人越聚越多——
小聲的指指點點,從頭到腳、自以為沒人發現的打量……
何序抓得手裡的塑料袋更緊,手心被勒出一道紅印,他垂眸盯着宋簡,眼前的人仰着頭,眼尾上挑,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無賴樣。
宋簡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要臉,何序擡腳就要走。
“安安,爸爸找了你那麼多年,你還要這麼硬心腸,讓爸爸繼續找嗎?”宋簡在他身後喊,看起來真像一個可憐巴巴的好父親。
何序腳步一頓,還沒張口,就聽見有人喊他。
“序哥。”是張明意他們從旁邊的小胡同裡蹿出來,何序身後莫名其妙站了七八個人看熱鬧。
桃子湊過來:“序哥,你遇上什麼麻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