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意意識到那是她所有的壓歲錢。

桃子總是很摳門，春節拿了壓歲錢卻從來不舍得拿出來玩掉吃掉，總是像個小守财奴一樣收好，任由他們把嘴皮子磨爛也不為所動。

她說，這錢是要留到最需要它的時候。

張明意一愣，随即跟着桃子回到位置上，就要往朱宇的凳子上坐。

桃子扭頭看他：“回你自己位置上去。這是朱宇的位置，等他回來要坐的。”

“……”張明意無話可說，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唐晁用語文書掩着臉，湊過來悄悄安慰兄弟：“桃子這兩天心情不好，咱們别惹她。”

張明意剜他一眼：“你看我心情好嗎？”

“……得。”唐晁識相地移回自己的位置。

朱宇生病，他作為新四人小組的成員理應要多照顧其他兩位的情緒。

唐晁不費吹灰之力地說服自己，重新開始背文言文。

日子還是一樣地過，桃子把所有的卷子分門别類整理好放進朱宇的桌洞，每天擦一遍，保證一點灰都不落。

某個太陽熱烈的午後，[大聖專業捉妖團隊]終于開始重新活躍。

朱宇：最近怎麼樣？

朱宇：沒有我的日子很難熬吧。

朱宇：壞笑emoji×2

張明意撈起手機就是一陣兵荒馬亂。

張明意：呦呦呦，還記得我們啊，我以為你忘了我們呢。

張明意：表情包×36

桃子：禁止刷屏！

桃子：朱宇，身體還好嗎？

桃子拿着手機翻了個身，抿了下嘴唇，又敲下幾個字：不準消失！不準不回複！

朱宇扭頭看了眼窗戶，窗戶外樹的葉子已經快要落完，有點泛髒的玻璃上印出他的影子，帶着頂藍色的冷帽，原來有點小黑的皮膚早就變得慘白。

握着手機的手指節明顯，滿手背的針眼，他看着群裡那顆桃子頭像，手指懸在半空，停了半響。

桃子：人呢？？？

張明意：朱狗趕緊滾出來！！！

桃子：趕緊！！！

桃子：快點出現！！！

那顆桃子一蹦一蹦，不斷彈出新消息。

那顆桃子是朱宇畫的，小學的時候美術課上拿蠟筆塗的，塗完送給桃子，桃子卻留到現在，她說，醜的很有特色，很可愛。

朱宇嘴角扯出一絲笑，全身的神經都在痛，心頭卻難得有一絲甜。

他敲下字：還好，還活着。

張明意：滾蛋！

張明意：問的不是這個！

桃子從床上坐起來，捧着手機，咬着下唇：到底怎麼樣？

桃子：什麼時候看好病回來？

朱宇卻又一次遲疑了，他摸了下頭，摸到毛茸茸的帽子，帽子下面什麼都沒有了，那頭濃密的黑發在第三天住院的時候就被推掉了。

他罕見地對桃子撒了慌:還好。

朱宇:沒什麼大事，别瞎擔心。

何序忙完手裡的工作，拿過手機:那就好。

張明意:動手術了嗎？

朱宇:還沒。

桃子:什麼時候做？

朱宇:不知道，還沒說。

病房外傳來腳步聲，朱宇往外看，是負責他這床的護士。

朱宇快速地敲幾個字，然後把手機反扣在床頭櫃上，因為護士的身後跟着主治醫生和爸爸媽媽。

朱宇:醫生來了，不說了。

朱宇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沒回來，張明意三步作兩步跳下樓梯，何序正在樓下給隔壁王大爺的挂鐘調時間。

“序哥，朱宇說他沒事！”張明意吼出來，又急又快，手指止不住地發抖，眼睛裡終于重新染上笑意。

何序偏頭遮了下耳朵，當然都是徒勞，沒什麼效果。

連日的陰雲終于消散了些，何序的嘴角難得挂上一絲淺笑:“看到了。”

張明意話又多又密，噼裡啪啦不管不顧地砸過來，何序隻好認命，微微壓下心中莫名擡頭的疑問和恐懼。

朱宇看向爸媽，他們跟在醫生後面，嘴角勉強挂着笑，媽媽臉上的淚痕一點都沒藏住。

朱宇側頭，看了眼一旁的手機，反扣着的屏幕一閃一閃，不斷跳出新信息。

“媽媽，咱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