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月滿放下茶杯,笑道:“有何好說抱歉,若能幫你甚好,如若幫不到你,也無傷大雅,日後在慢慢尋找答案就是了,此事不急。”
江不夜道:“有勞樓主費心。”
樓月滿安慰他:“百年來,江湖門派新舊更疊多如春筍冒頭,有不為人所知的也是常事,亦有許多功法失傳流散,被何人所傳都毫無頭緒,你亦有可能身懷遺世絕技也說不定,都是小事……但你務必記住。”
江不夜微微一愣,聽他話鋒頓轉。
樓月滿坐在輪椅上,口氣卻不知是對此事慎之又慎還是别有所指,變得涼薄不少:“江湖尚武,追求大道者數不勝數,無所不用其極者也不在少數。”
“其中有些東西消失多年,有關的傳言更是玄而又玄,真假難辨,江湖暗流湧動,虎視眈眈,随時準備大打出手,朝堂風雲湧動詭谲非常,亦可能随時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要去攪動那一灘黑水,切記。”
江不夜應下了。
樓月滿拿起書道:“你等傷養好以後再走不遲,千裡看起來是十分喜歡你,跟個小孩子一樣與你鬥嘴……你為人正直守禮,若能在這些時日裡幫我教教他也好,讓他少一天到頭往外跑,我和阿福也不至于天天兩眼無神,靈魂出竅。”
江不夜頓了頓:“不知樓主所說他還債贖身之事是否屬實?”
樓月滿笑道:“自然是屬實的。”
江不夜冷淡道:“我怕是難以和他和平共處,隻是他終歸于我有恩,這幾日做的事,樓主便當成算是幫他還點債吧。”
樓月滿還以為他會出言嘲諷幾句,江不夜此話反倒大大颠覆他的意料,竟然如此單純,忍不住大笑起來:“你若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恐怕你就不會在這麼想了。”
他了解月千裡,恐怕這小子心中還在打着算盤,準備什麼時候坑一把江不夜。
他思索片刻笑盈盈道:“不如這樣……三日後趙家公子趙栩大婚,你便幫我一道陪千裡去送個人情,上月賬簿少的那三十兩我便不再追究他了。”
江不夜微頓,見樓月滿含笑不語,内心歎了口氣,規規矩矩的應下了:“好。”
樓月滿揮揮手:“走吧。”
江不夜再次謝過,和門離開,看着樓月滿似覺有趣,笑着搖了搖頭。
*
月千裡的門被敲響時,正躲在自己房間的被子裡悲憤欲絕的不肯出來。
江不夜過來,隻見從樓月滿那裡離開之後的阿福在他床邊抓耳撓腮的比劃着,像是在哄他,不由得凝滞在原地。
月千裡有個毛病,但凡是心裡難受便喜歡跟小孩子一樣鬧脾氣躲在被子裡不肯出來,怎麼哄也不管用。
看此刻阿福的狀況,他也明白了樓月滿所說的“雙眼無神,靈魂出竅”是什麼意思了,原來竟不是誇大。
阿福幼時高燒喝藥,不小心壞了嗓子成了啞巴,再也說不了話,隻會比手語,每次月千裡傷心就躲在被子裡不肯出來,讓他手忙腳亂根本難以應付,任樓月滿“欺負”的身心舒暢,偏留他一個人在這裡受折磨,心中苦不堪言。
見江不夜來了,他立刻站起身拽着他一頓比劃,江不夜勉強看懂後,大寫無語。
月千裡像是聽到聲響哭哭啼啼爬起來,看見江不夜站在原地不動,眼神更是難以言喻,本來想繼續哭訴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你......你怎麼來了?”
阿福見他坐起來,一陣比劃說自己要下去幫忙,下面很需要他,硬生生将江不夜穩如磐石一般的身體推進月千裡房裡,關上門遙遙逃走。
徒留他們兩人面面相觑。
月千裡房中倒是幹淨整潔,窗戶邊放着一隻鴿子籠,一隻紅喙豆眼的鴿子在裡面安安靜靜的,像是睡着了。
月千裡心想,江不夜恐怕此時暗爽,覺得報了自己叫他小葉兒的仇吧?
他就這樣坐在床上攏着被子,許是真的哭過,一雙愛笑的狐狸眼此刻紅紅的,長長的白色發帶和黑發淩亂的披在身上,惹得江不夜多看幾眼,有些新奇。
月千裡想埋回被子裡,但又不想再被看了笑話,隻好故作冷漠:“你來幹什麼?”
江不夜說:“因為請帖?”
月千裡興緻恹恹:“不然呢,他就是故意的!”
江不夜目光微移:“何出此言?”
月千裡像是抓到他飄忽的目光,登時不管不顧的埋進被子裡,氣死了:“何出此言?!”
“明明知道我暗戀關微甯許久,明明知道我和趙栩臭味……稱兄道弟,他們成婚還讓我去觀禮,樓月滿就是故意準備看我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