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千裡随便尋了個借口出來,左看右看,确認沒人跟着他便偷偷摸摸溜進了趙家後院,繞來繞去,摸索了好半天才找到西廂房,趙栩正在那兒焦躁不安的等他過來。
江不夜看不懂趙栩的暗号,也不必摻和素未謀面的趙栩事情,他便沒打算叫他一起過來,況且他身上有傷,必不可能此刻還費心費力給趙栩幫忙。
他倚着弧形的門廊看樂子般的看趙栩焦頭爛額到處亂竄,故意不叫他,好悄悄報複他不聲不響的取了關微甯的仇。
趙栩終于一個轉頭看見他,臉色一下就變了,頗有些咬牙切齒,竟然也叫了他全名:“月千裡!”
他沖到月千裡面前,本來想大聲吼他,但是又怕惹來閑人,隻好壓低了聲線:“你非要看着我死到臨頭是不是。”
月千裡看他咬牙切齒的,彎起眼睛笑了笑:“你大婚,我能幫得了你什麼?”
趙栩哼了一聲:“當然是救我出去!我爹派了十幾個護衛守在門外邊兒怕我逃,你跑的快,跟着你自然是穩妥些。”
月千裡正色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婚是你要求結的,還是你爹非要你結?”
趙栩找了個石凳坐下,一臉為難道:“這事情說來話長。”
“那你長話短說。”
趙栩不樂意地瞪他一眼:“那我長話短說......這婚,既不是我要結,也不是我爹要結,是關微甯要結。”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長話短說,給月千裡震的是無言以對。
他衷心求教道:“不知她究竟看上了你哪一點?懇請賜教。”
趙栩也認真思考道:“說實話,我也不知,芙蕖鎮的商賈之家和書香門第中,比我好的也大有人在,我也想不通她怎麼找上我這麼一個胸無點墨隻知道混吃等死的纨绔。”
月千裡:“......你倒太有自知之明。”
趙栩無所謂道:“半個月前我和你從長樂賭坊出來後,深更半夜,她和貼身侍女帶着面紗将我攔住,求我娶她。”
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是關微甯的舉動,月千裡不由得眉毛一揚,心中湧上怪異感。
“倒也不算懇求,”趙栩糾正了一點措辭,“隻是她語氣堅決,說她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如果我不答應也沒關系,但是我看她楚楚可憐,不知道是遭受了什麼重大打擊,身形消瘦,腦子一沖動,就應了下來。”
月千裡凝神道:“如果你說半月前,我聽剛才席間有人談話,說關闫本欲将關微甯嫁給縣知府,想必是因為此事迫不得已,縣知府徐堯如今牢牢把控着冼川江上往來船隻貿易,關家本就是漁船貿易起家,此舉是斷了關家生财之道,關闫或許才出此下策,隻是那徐堯是個貪财好色,手段惡毒喜歡折磨姑娘的畜生,關微甯嫁過去,絕對難逃一劫,你沒做錯。”
趙栩聽見他肯定,不由得有點開心:“真的?”
月千裡微微一笑:“真的。”
趙栩或許确實是年幼缺少母愛,加之父親的高壓打擊,其實很想要得到别人的肯定和支持。
趙栩道:“隻是我答應了關微甯,給我爹卻不知道怎麼交代,關微甯求我娶她的事情我肯定不能說,隻好跟我爹說我對關微甯一見鐘情,非她不娶,偏偏他一聽我說完便大發雷霆,怒罵我三個時辰,問我知不知道娶關微甯是個多大的爛攤子,我不想失信關微甯,便放狠話威脅他說不讓我娶關微甯我便去冼川跳河自盡,他打了一頓關了我禁閉,我才沒來找你.......哦,那個狗洞被老丁補上了,我便徹底沒辦法見你了,隻好委托老丁給你捎信。”
月千裡聽完,心道還是誇的太早,簡直想要扶額冷靜片刻,難怪趙靖在拜堂後臉色難看,丢下重賓客不管不顧就要回去教訓兒子,趙栩這先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現在又一臉不情不願不高興,怕是趙靖覺得他被吓了降頭都不怪,不得要氣死了。
他隻好道:“你爹為何說娶關微甯是個爛攤子?我方才出來前,你爹已經來尋你,你若是想不好說辭,恐怕免不了又是一頓暴揍。”
趙栩可憐兮兮道:“我也不知,所以我才來讓你帶我走呀,不然留在這裡等他來揍我啊。”
月千裡心想自己比起趙栩恐怕還是纨绔慫包的裝的不夠像:“關微甯隻讓你娶她,就沒說她之後準備幹什麼?真欲打算和你一起過下輩子嗎?”
趙栩想了想:“她隻說無需擔心,她會把一切都解決好,我方才拜堂時,感覺她精神十分緊繃,戰戰兢兢,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害怕關闫所緻,我帶她進了婚房後,她也隻對我說了平常話……其餘就什麼也沒有了。”
月千裡心神不甯。
他思索片刻後道:“你先回去,你若将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你爹也不會過于為難你,至于關微甯,雖然不知她有何打算,到底是不能丢她一人在新婚大喜之夜于不顧,你也得去問清楚,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趙栩說好,許是羨慕月千裡自由自在極了,他們認識以來,他多以月千裡馬首是瞻,乖乖應下走了,月千裡原路返回大堂,隻感天色昏黑,一陣微風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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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位置上,就看見席間架了方台子不知何時唱起戲來,江不夜看他回來,慢條斯理道:“你這茅廁上的可夠久。”
月千裡見他如此,眼珠子一轉故意道:“其實……我不是去茅廁了,我去找領我們來的那個侍女去了,我發現她喜歡你,跟她說你對她也頗有好感,她便羞紅了臉,讓我轉達你,今晚子時與你在冼川渡邊見。”
江不夜沒了話說,冷漠以對:“你真是歪曲黑白,徒增煩憂,你自己去!”
月千裡總覺得江不夜這時姿态十分有趣,總是被自己氣的大發雷霆也好,無語凝噎也罷,都好玩極了,像極了腦子轉不過彎,無非是面冷心軟,他圓滑世故慣了,江不夜宛如一塊熠熠發光純白端正未經雕琢的璞玉,隻想讓人細細把玩,愛不釋手,隻是他現在是沒了記憶,不知恢複記憶之後還願不願意待在芙蕖鎮。
這樣想着,笑容便淡了一點。
江不夜不知他心中所想,那戲不知道是再演什麼,隻唱着最後一句“又豈在朝朝暮暮”,台上人拜别退下,衆人高聲喝彩,掌聲雷動,有人道:“這差不多也快結束了,不得為新郎官鬧一鬧洞房啊!”
衆人笑起來,有幾個直接站起了身,想必是對趙栩娶了關微甯極其不滿,高聲嚷嚷道:“走啊,還等什麼呢,見見新娘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