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為了[天地無私]？

想了一路，恰巧路過趙府，趙栩從自家府前路過目不斜視裝作看不見偏不進去，求他道：“千裡千裡，我不想回去，我們去常樂坊吧。”

月千裡拿他沒辦法：“常樂坊現在還在修繕之中。”

上次被江不夜他們和薛羨争鬥時打塌了不知道多少東西，好在原先管常樂坊的是關家，關微甯自然是不會追究，不然免不了又要賠一大筆錢。

想到錢，他一陣牙酸。

還欠了樓月滿一大堆錢，他這幾天忙着追查趙家的事情，沒工作，自然也沒還上多少……等等！

趙栩隻突然看見月千裡眼睛裡劃過一抹亮光，頓感不妙，隻聽見月千裡連連笑道：“真是真是，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趙栩，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趙栩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豈料月千裡牽着他往趙府去：“快快快，幫我一個忙……”

趙栩被他奇大的力氣要死不活的拖進趙家門，有氣無力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說了我不想回去啊！

*

月千裡緊趕慢趕，趕着江不夜在第二日離開芙蕖鎮出發前一刻将東西弄好，唰的放在江不夜桌子上。

江不夜看了一眼他那鬼畫符一樣的字，無語凝噎半晌問：“這是什麼？”

月千裡坐在他桌子前，期待的看着，開始胡編亂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這樣的，芙蕖鎮這邊有一個習俗，就是如果有友人離開，便要寫一封信給他，為了印證友情天長地久，雙方必須得在這封信上按下血印，作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美好見證……”

“月千裡。”江不夜盯着他。

月千裡不明所以：“怎麼了？”

江不冷漠輕嗤：“我看起來很像傻子嗎？”

月千裡一臉哪裡，真誠道：“真的，我沒有騙你，你看這裡，我都蓋了血手印了。”

他敲敲那張鬼畫符下面的一點紅印，情真意切道：“你都要走了，這隻是一個美好的見證而已，這你都不願意啊，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

江不夜看着他期待無比的眼睛，裡面寫滿了隻要被拒絕就會心碎的小紅心，沉默片刻：“真的？”

月千裡小雞啄米一般點頭：“真的真的！”

江不夜輕歎了一口氣，将大拇指貼在唇邊咬破，摁了一個手印上去，剩下的血迹擦着舌尖随意舔掉：“可以了？”

月千裡被他舌尖舔血的動作弄的呆了一下，回過神來頓覺尴尬，将那張鬼畫符收起來細細疊好放進自己身前的口袋裡道：“可以了，此證我們友誼地久天長，百年好合，伉俪情深……”

江不夜聽他越說越渾，臉色逐漸轉冷，眉心狠狠的挑了挑，不客氣的讓他閉嘴：“不會用成語就不要随便亂說話。”

月千裡乖乖起身道：“那走吧，我送你。”

兩人出門時，阿福還給江不夜準備了一些盤纏和路上的幹糧，讓他收下，有些戀戀不舍的跟他說：一路順風。

他來的這些日子，月滿樓增色不少。

江不夜不推辭收下了，鄭重說了一句謝謝。

月千裡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後堂，阿福卻瞥見了，說：他還在睡，近日身體有些不适。

月千裡偏過頭去，嘴硬道：“我沒問，走吧。”

兩人離開月滿樓，阿福站在門口沖他們笑的像個彌勒佛，遠遠揮手那架勢，不像是送江不夜，倒像是滿意的目送兩個有情人浪迹天涯。

兩人一路從芙蕖鎮大街小巷穿過，今日天色陰沉，到冼川渡時，隐隐又有下雨的趨勢。

冼川渡上已經停了艘船，這艘船将會順江而下，最終到達中都，水路極快，估計隻需要一月多，此去一别，再見不知何年何月。

江面上風大，将江不夜和月千裡的頭發吹的有些淩亂。

許是知道沒什麼好說的，兩人過來竟然一路無話，見江不夜快上船了，月千裡憋了半天，脫了油嘴滑舌也隻能幹巴巴說了一句：“一路順風。”

江不夜卻沒動，忽然問：“月千裡，姑娘向男子在芙蓉節抛芙蓉花，我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月千裡聽了：“是嗎？那是什麼意思？”

江不夜坦然道：“一見鐘情的意思。”

這點沖淡了些離别的傷感，月千裡笑起來：“确實，這證明你十分讨人喜歡，她們見了你都十分歡喜，想嫁給你呢，一般來說……你呢，從哪裡打聽來的？”

江不夜喉結滾動似乎是想要說話，但是月千裡等了半天，終究是沒聽到任何言語，見船上的人已經在這邊喊着快要開船，便催促道：“你走吧，再不上船，船便開走了。”

江不夜玻璃一樣的黑色眼珠盯着他看了很久，月千裡有點想笑，想調侃他幾句這會兒看不夠了，江不夜卻斂下眸子，轉身走了。

月千裡看着他上船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像是在心裡面炸開，他又想起樓月滿說讓他和江不夜一起去找[天地無私]……不知道江不夜剛剛想要和他說些什麼？

他看着船已經往江面上駛去了，開始冼川渡越來越遠，沖他笑着揮了揮手。

江不夜的目光落在月千裡那個小小的白色影子上，見他還在揮手，心中不知是一種什麼情緒，總覺得十分酸，十分澀。

好像還能靜靜地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跳的及其緩慢而沉重。

這種感覺很奇怪。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要把胸口的黑雲歎出去。

感覺到那種沉悶消失，他才睜開眼睛，隻能遠遠看見碼頭成為一個黑色的小點，周邊多了些人，他想要退出去，卻聽見船舷上許多人竊竊私語：“那是什麼？”

“是哪裡起火了嗎？”

“好大的黑煙……”

江不夜順着方向看去，心卻重重一跳，抓着木欄杆，盯死看着視野盡頭。

那裡有一束濃重的黑煙宛如惡龍一般騰身而起，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下一秒。

衆人隻看見身邊掠過了一個黑影，這影子直接毫不猶豫地從船上跳下，果斷而瘋狂的動作引起了船舷上的其餘人驚呼出聲！

等穩下心神，才看見是個面沉如水的少年郎背着一把黑布纏身的長劍踏着水面急速掠去，像是心慌極了，眨眼之間便到了岸邊。

月千裡已經不見了。

江不夜希望自己隻是看錯了。

那濃煙滾滾燃燒的地方，不會是……不，就是芙蕖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