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夜色裡瞪大了眼,試圖看的更清楚些,但有些徒勞,最終還是伸着手臂向佛台方向摸索,在蹭了滿手灰的情況下,她端着香油燈,在張雲澗身邊慢慢蹲下來。
“張雲澗,張雲澗,快醒醒,用你的靈力點個火……”
沒有回應。
“張雲澗……”黎星斓看不見,隻能摸,摸到一點布料就順着往上,不知摸到什麼地方。
她左手忽然被冷意攥住,緊接着她右手的油燈幽幽亮了起來。
豆大的燈花在風中搖搖欲墜,仿佛随時會熄滅。
黎星斓立即将手抽了回來,護着油燈,暖黃的光映在她眉眼上,将她原先冷豔的長相襯得柔和許多。
“……你在發抖,是在害怕麼?”
張雲澗的聲音極輕,隻是一點氣音,很容易就被風聲淹沒了,但就是清晰無誤地傳入了黎星斓耳中,清晰到她甚至捕捉到語氣中的一絲興奮。
“我是冷的。”
光太暗了,黎星斓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看見光下他單薄的影子,混着風裡傳來的血腥味,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一聲笑意輕輕響起,又被風吹散,仿佛是她的幻聽。
黎星斓将油燈放到避風的角落,借着這微弱的一點光,飛快将能關的門窗都關上了。
雖還漏風,到底比方才好得多。
關上門前,她聞到風中的潮意,大約晚上還要下雨,溫度恐怕會持續降低。
早知道,她應該穿着羽絨服再過來,誰規定修仙世界存在羽絨服不合理了。
幽幽微光,反讓這破廟比之前更鬼氣森森,之前完全看不見的塑像,如今能勉強瞧見一些顔色,破敗不堪,彩漆剝落,眼眶裡黑洞洞的,沒了顔色,卻好像死死盯着她。
有句話說,恐懼源于火力不足。
這話不完全對,恐懼有時候就是恐懼本身,怕蛇的人哪怕見到無毒蛇依然還是怕,很怕鬼的人即便從未見過鬼,也不必去墳地野廟,隻要燈一關就會緊張。
她很尊重這種恐懼,也很理解。
但她恰好不是這種恐懼情緒的受衆。
黎星斓扯了塑像上破爛的披風,又扯破了經幡,還繞到佛像後方一腳踹斷了木質圍欄,拼拼湊湊帶着這些能生火的東西回到佛像前,淋了燈油上去,用火點燃了。
火漸漸燒起來,這陰冷的地方才有了些暖意。
她拖了個蒲團過來,随便拍了下灰就坐下了,反正衣裙早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她也不在乎。
火光漸盛,終于将躺在地上的少年也攏了進去。
他閉着眼,一動沒動過。
“張雲澗,過來些,靠近火堆會暖和一點。”
張雲澗睜開眼,禮貌笑道:“謝謝……可是我動不了,可能要麻煩你了。”
黎星斓問系統:“他現在是個什麼狀态?”
【依照之前攻略者給出的信息總結分析,張雲澗目前經脈受損,氣海破碎,靈力四溢,失血過多,正處于瀕死狀态】
“但他看起來挺淡定的。”
一點也不像要死的反應。
【他正被巨大的疼痛折磨,相當于全身粉碎性骨折,但正憑借異于常人的意志力忍受着這份疼痛】
黎星斓覺得,他看起來不是在忍受,而是在享受。
“沒關系,我是你的攻略者,不要怕麻煩我。”
她起身過去将張雲澗抱到火堆旁,又拖了個蒲團過來給他當枕頭。
“這樣會舒服些嗎?”
“謝謝……的确會舒服一些。”
張雲澗輕笑了聲,似乎真誠感激她。
“不過,我現在很累,可能要睡一會兒了。”
他說罷重新閉上眼,安心睡了過去。
“不客氣,你睡吧。”
黎星斓點頭。
她坐在他面前仔細觀察他,除了他這一身可怕的傷,以及他蒼白的臉色外,他仿佛真的隻是在睡覺,還睡得很熟很安逸。
“他和資料裡的反應不一樣,其他攻略者在初期時,張雲澗的反應都比較警惕和冷淡,也很沒有安全感。”
除了與她說第一句話時,他的反應符合資料記載外,目前為止,她面前的張雲澗都溫和有禮,與資料裡的人設相悖。
而且在她面前說睡就睡,哪裡像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這個反應至少在中後期才會出現。
【七号攻略者,你主動暴露了攻略身份,讓張雲澗的想法發生了軌迹偏離,這應該是你預料之内而系統預料之外的】
知道系統沒有情感,但黎星斓從它的語氣裡聽出了無奈。
“如果是這樣,我就很難根據資料參考判斷出張雲澗此刻真實的情緒,系統能否給我提供讀心功能?”
【系統不存在這個功能】
這語氣還是聽起來無奈。
黎星斓挑了下眉,難道她以前無聊在資料庫裡看小說看多了?
别人的攻略系統怎麼有那麼多功能?
“那系統真的很沒用了,回家吧,回家去吧。”
【攻略系統是監測者,不是協助者,隻是必要時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黎星斓沉默片刻,接受了這個現實,她決定自力更生。
“幫我接入空間系統。”
【已接入】
空間系統是工具性質,沒有語言模型,但她用的順手。
黎星斓從空間系統調出了“晴雨表”,它的功能是監測一小片空間的天氣狀況,能精确到微觀層面。
“你知道為什麼對視十秒,人們會覺得周圍的溫度在升高嗎?”
【這隻是心跳加速引起體溫升高的錯覺】
“不,因為情感外放會引起空間波動,再被靈魂系統捕捉到,當然,這一切反應都極其微小,通常會被‘錯覺’兩個字解釋過去。”
她打開了晴雨表,一朵陰雲正漂浮在張雲澗上方。
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