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韓旸該用麻繩綁住蘭夕,可面對蘭夕,他真下不去手。
于是韓旸用薄被把蘭夕裹住,用身軀抵在他身後,隔着被子,箍住他。蘭夕想掙紮,但掙不脫韓旸有力的臂膀。
這和蘭夕想的“抱”,不一樣啊。
從小到大,在他的記憶裡,他極少得到擁抱。擁抱隻存在于他的想象裡,他覺得母親,大概是抱過他的。
可那時的他,不過是個嬰兒,連母親的樣貌都不記得,又怎會記得那樣的溫情時刻?
剛剛韓旸說要抱他,他委屈得不行,因為太多次他想要一個暖心的安慰時,沒有人給他。同時他又有些欣喜,這次他需要關愛,有人可以給。
然而身體被緊緊箍着,蘭夕反應過來他被騙了。韓旸隻是想,不讓他亂翻亂動,再摔下床去。
天已蒙蒙亮,蘭夕順着木闆的縫隙看出屋外,草木搖晃。四下無人,隻有鳥叫。
“旸哥壞。”蘭夕小小聲地嘟囔着。
再小的動靜也能被聽力極好的韓旸察覺,他在蘭夕背後吃吃地笑。笑聲牽動震動,讓蘭夕手腳發麻。
他想挪挪身體,可無能為力,隻能任由那點麻,傳到心尖。
盡管天亮了,但蘭夕還是沉沉睡了過去。韓旸見他總算是不亂動了,終于撒開了手。在床上稍微躺了會兒,聽到蘭夕平穩的呼吸,韓旸放輕了動作,翻身下床。
坐在床邊,韓旸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有點不尋常。他手指摳着竹床,飛快地回頭瞧了蘭夕一眼。
這是韓旸人生中少有的時刻,很奇怪,很難去形容。因為他獨來獨往慣了,身邊很久沒有人。
而此刻,有人闖了進來。這個人,是他嫂嫂。
*
一副副藥喝下去,蘭夕一點點好了起來。精神好了,能吃下飯,韓旸就放心許多。
退熱後,蘭夕咳嗽劇烈,身上發了疹子。好在這都在郎中的預料之内,韓旸趕忙煎藥讓蘭夕喝下。
清醒過來的蘭夕,不會再撒嬌,也不會再說藥苦,回到了那種仿佛這世間的苦他都能咽下的狀态。
明明韓旸嘗冷熱的時候,覺得這副藥最苦,可蘭夕根本不看,一口氣喝下。
韓旸拿出托貨郎買來的蜜餞,讓蘭夕吃下。甜甜的食物潤滿口腔,蘭夕笑了。
這絕不是敷衍或者應承的笑,是孩子那種吃到喜歡吃的後,發自心底的笑。
瞧着蘭夕臉上的光彩,韓旸一時沒挪開目光。蘭夕擡起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像是在留戀那點甜味。甜味溢在他嘴間,讓笑也更甜。
“謝謝旸哥,真好吃。”
“……”韓旸一時失語,回過神才應道,“我再與你買。”
很快,又紅又癢的疹子爬到了蘭夕的脖頸和臉頰上。相比于高熱時的難受,蘭夕對疹子似乎沒那麼在意。
但韓旸不認同,他匆匆下山,去求了外用藥,回來給蘭夕抹。
“沒事的,消下去就好了。”蘭夕看韓旸大費周章,立刻擺手。
韓旸卻非常認真:“莫要留疤,你身上那麼……”
剩下的話韓旸沒說完,吸了口氣。雖然他和蘭夕同為男子,但到底有叔嫂的關系在。他又怕蘭夕不好意思,幹脆閉了嘴。
蘭夕當然知道韓旸想說什麼,即使意識飄忽,高熱時,他也知道是韓旸給他擦身換衣。那時體溫高,蘭夕隻覺得韓旸的呼吸時不時打在他身上,有感覺但不明顯。
遠不是現在這樣,離得近了,他就能感受到韓旸的氣息和味道。
許是在山林裡待得太久,韓旸的身上有股草木味。蘭夕不曾在其他人身上聞到過,混着韓旸的皮肉味,現在讓他記憶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