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行走了太久，韓旸對有人在家等他這件事，沒記憶也沒概念。可看到蘭夕乖乖坐在那裡，聽他話沒有亂走動的樣子，心中便湧着一陣又一陣暖流。

原來被人惦念着，是這樣的感覺啊。

韓旸快步走過去，拉過小桌，放下手中的東西。蘭夕依舊笑着看他，眼睛亮亮的。

“餓了吧，來吃餅，我還給你買了蜜餞。”韓旸語速很快，還帶了點他自己未察覺到的顫抖。

“不餓呢。”蘭夕笑眯眯的，“你走了之後，我好好吃飯的。”

韓旸終于跟着笑，應道：“那就好。”

“郎中說你還沒好透，飲食不宜多葷腥。等你好了，我去抓魚，再去捉兔子、山雞，或者你想吃羊腿？”

蘭夕笑意更深：“快别說了，旸哥，我現在隻能吃餅。”

“……”韓旸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後腦勺，“快吃吧。”

其實這一路上，韓旸都有些提心吊膽。可他需要去送山貨，又必須去采買東西，不得不下山。

放蘭夕一個人在山上，盡管有兩隻忠誠的大狗，可終究不比他在山上守着安心。

于是一路上韓旸的腳步是快了又快，可算是在太陽落山前趕回來了。這一程，韓旸懂得了“牽挂”是什麼滋味。

“旸哥，明天暖和的時候，我能洗個澡嗎？”蘭夕輕聲問道。

退熱之後，韓旸每天都會燒些溫水供蘭夕擦身，但到底不是徹底的洗浴。病了太久，蘭夕想好好去去病氣。

“當然可以啊。”韓旸笑道，“我今天給你買了衣服，就是想讓你洗澡的。”

“後山有處溫泉，明日我帶你去。”

夜晚，韓旸照例睡在地上，蘭夕則平躺在竹床上。

這是在山上度過的第幾個夜晚了？蘭夕早已數不清。有時候，他甚至想，不如就這樣生活在山上吧。

可他不能。

明面上，他和韓旸現在還是叔嫂關系。若隻單說他同韓旸現在的狀态，他也不能過多侵占對方的居所，遲遲不走。

病散了，明日洗幹淨自己，蘭夕覺得，該下山了。

*

脫去疾病的困擾，蘭夕夜晚睡得很沉。和以前在百草村總得吊着心，早早起床不同，現在啊，蘭夕總會等到兩隻大狗在床邊拱他，他才會笑着起來。

等他穿好衣服，走進小院中時，韓旸往往已經準備好了餐食。

起初蘭夕很是愧疚，覺得韓旸太費心了。韓旸并不在意，一聽蘭夕說這個，就會說先前蘭夕照顧他的事。

“我那是應當……”蘭夕還未說完，就被韓旸截住了話頭。

韓旸溫和地笑：“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你溫暖我，我溫暖你，記住這溫暖就行了。”

蘭夕捧着熱乎乎的湯面，覺得确實挺暖和的。

太陽高懸時，韓旸四下看了看，叫蘭夕拿上衣服，帶着他去溫泉處。

如果不是在這兒住了一陣子，蘭夕根本不知道山裡竟然藏着這麼多秘密之地。

怪不得韓旸不怎麼下山，這裡空氣清新，人少話少，真是個好去處。

隻是時間久了，難免孤獨。韓旸似乎看透了蘭夕的想法，笑着解釋道：“我總要下山去交貨、采買，不至于那麼孤單，也沒有做野人的想法。”

蘭夕笑起來，點了點頭。他跟在韓旸身後，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影子時隐時現。

想着蘭夕大病初愈，韓旸刻意放慢了腳步，拿着長條木枝，擋開阻礙。蘭夕沿着韓旸的腳印一點點往前走，心中踏實。兩隻狗也跟着他們，時不時過來碰碰蘭夕，快活得很。

泉水汩汩流着，冒着熱騰騰的氣，确實是個休憩的好地方。

蘭夕把要換穿的衣服放在石頭上，伸手解開腰間的系帶。韓旸背過身去，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走了。”

“旸哥。”蘭夕急忙喊了一聲，猶豫地問，“你能，别走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