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阿瑤瞧見許陳氏從州橋過來，臉上神态難得放松許多，可通往州橋盡頭是東市，難道她阿嬷又想出了什麼新主意不成。

不行，她得回去看看，萬一哪天又被偷摸着賣了抵小叔伯的債。

阿瑤弄完手頭吃食，暫時把東西轉交到梁文宇手中，她則回家去看看，順帶叫聲許老大一道回去。

許老爹這幾日一直都待在家中，碰巧進日出去走走，聽見遠處人堆裡頭幾個老婦人講着些他并不知曉的事情。

那幾人各自手握一把瓜子，邊講邊笑着諷刺。

【你們知不知道前幾日，許老婆子又開始這折騰她孫女了，聽說許配了人家，結果被官爺帶走關了一天一夜。】

【可不是，她家老爺子不在家，許老婆子心真狠，賣孫女嫁孫女，無非就是為她家老二還錢，聽說欠了一把筆債務。】

眼尖得人瞄見許老爹過去，瞬間轉頭笑着道:"老爺子，您回來啦！"

“嗯，回來有幾日了。”許老爹走上前，“你們說我家老婆子幹了什麼好事？”

“害，許老婆子為替你家老二還錢，連孫女都賣，阿瑤那時偷跑回來，渾身上下沒一處好的，哭的快暈過去。”婦人說着，嘴裡瓜子半刻未停。

這些話當真着許老爹是添油加醋說着，如今村子裡誰不知阿瑤一事，可惜許老爹不在，否則他們家豈會出這檔子事。

許老爹臉上略微有些難看，沉着氣說道：“難為你們替我家着想，這些家事我自會去料理清楚。”他放下話轉身快步往家中回去，常年航海捕魚，身子健朗的很。

他是真氣急了，踹門而入，陰沉着臉坐到涼棚木桌前，許陳氏剛到家準備了些米糠要喂雞，才灑了一半料：“大把年紀的人了，進門還咋咋呼呼的，”

阿瑤與許老大也回家有些時刻了，同許陳氏前後腳進門，此刻坐在屋子裡休息。

外頭聲音響亮，許老大原本要出去看看，被阿瑤叫住，人又坐了回去。

“聽說你前短時日動了賣阿瑤心思？”許老爹歇了片刻，“咱們家是出了何事，要這般苛待小輩！”

“好端端聽了誰在背後嚼舌根。”許陳氏喂完雞，推開栅欄門出來，拍着圍裙上的米糠。

許老爹将手搭上桌：“全村人都知曉你幹的那些好事，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丢盡了。”

他在村中有些名望，原先是在鎮上做賬房先生，後頭看朝廷召船員，托了關系去了正經地兒，每隔半年回家一趟，一年比一年賺的多。

家中難得有些積蓄出來，可老子在争氣，兒子不争氣賺得再多也無用。

"是，好人都你做，壞人都是我，你那張老臉值多少錢，還不是我腆着臉同追債的人讨些方便。"許陳氏扔了裝米糠的陶碗，坐在地上要撒潑鬧騰。

老爺子呵斥了她：“遇點事就鬧，能變出銀子還是把老二改好！”

“造孽啊！我一輩子為這家忙進忙出，如今你數落起我來了，怎不見你自個出面做惡人！常年不着家，是不是心裡不惦記我們一家子老小！”許陳氏用衣袖擦淚。

許老爹知道這回務必不能心軟，可他年老妻子婆娑雙眼，想起了年輕時種種，她的确為家裡吃了許多苦，可家裡頭的小輩是他看着長大，多少帶些感情，說話語氣軟了幾分：“家中還剩下多少銀兩。”

“棺材本都搭進去了，還能有些啥。”許陳氏嗓子硬朗起來，底氣足了，“前頭老大和阿瑤給的三十兩，再加上我手頭的二十兩，昨日捎帶的去還了五十兩，還差五十。”許老二欠下的債款，多多少少還上許多，馬上也快還清了。

許老爹先前給了許老大三十兩銀子，他手上還剩三十兩，掏出來放到木桌上：“這三十兩銀子先還上，後頭二十兩再另外想辦法。”

“你不給老大銀子，這欠款早還清了！”許陳氏眼珠子一轉,"要不問老大要回二十兩，先把債還上？"

“不成！”許老爹打斷話，“本就是老二欠老大的，我既然給了他，便無要回來的打算。”

阿瑤原本還擔心阿爺同意了阿嬷說法，要問他們讨回給出去的銀錢，打算讓她阿爹出去說話。

許老大本也是要出去同爹娘商量讓他們兄弟兩人分家一事，推開門過去：“阿爹，阿娘，兒有事想與你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