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易拉罐上素白纖長的手指,擡眼撞進女孩古井無波的眸子裡。
很漂亮的一雙眼睛,宛若冬日寒陽下的冰晶,清冷透亮,眼眸深處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情緒。
“謝謝。”裴珩伸手接過,又彎腰去撿其他瓶子。
文慈拉着行李箱繼續朝巷子裡走去。
最後一縷天光黯下,四周呈現出一種空曠的灰藍色。
裴珩看了眼那道黑色的背影,指尖微微攥緊,直到那道影子徹底消失在視線裡,才将袋子拉回家,又将裴修永拖了回去。
*
紫藤巷18号。
文慈抽出包中的鑰匙,廢了好一番功夫打開了門,舊時光裡的塵埃味兒撲面而來。
灰暗光線中,目光一一掠過老式的家具、掉皮的牆壁、随處的蛛網……
按開牆上的開關,擡眸正對上木櫃上的黑白照片。
将行李箱推向一邊,從包裡抽出幾張濕巾,把兩張照片擦了個幹幹淨淨,又從廚房裡找來幾年不用的打火機點了幾根香插上:“外公外婆,我來看你們了!”
暮色已至,昏黃燈光下,女孩脊背挺直,望着木櫃上的黑白照片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朝兩張照片鄭重其事的磕了三個響頭。
彎着腰收拾完一間自己要住的屋子,拿起手機的瞬間發現忘記充電了。
很好,彎着的腰徹底斷了!
剛收拾完,這一身髒文慈不想躺在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收拾好的嶄新的小床上。
抽來一張舊床單随意鋪在地上躺了上去,按開手機。
剛開機,消息不斷。
還沒解鎖電話就進來了,屏幕上跳動着一個“陌生号碼”。
文慈挑眉,是顔建業。
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顔慈,你在哪裡?”男人聲音很大,聽起來火氣很旺。
文慈一條腿搭在另一條屈起的腿上,微微晃動,語氣平靜的糾正道:“是文慈。”
顔建業就是為這個事情來的,一聽到文慈主動提起,後槽牙都要咬斷了:“顔慈,誰允許你私自改名的?誰給你的權利?”
“關、你、屁、事!”
聽着文慈的語氣,男人心底一股怒火蹿起:“你怎麼和我說話的?顔慈,你是我女兒,我不同意,你就沒有權利改名。”
“哎呦喂,”
文慈躺在地上翻了個身,陰陽怪氣道:“您真是好大的威風噢~”
顔建業聞言,怒吼道:“顔慈,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媽究竟是怎麼管你的?我辛苦賺錢養家,你就是這麼對自己爸爸說話的?”
文慈冷笑,再次開口諷刺意味十足:“那您可真是辛苦哦!辛苦賺錢養家,所以把錢都給你那些小三小四了呗,您可真是棒棒哒!”
電話另一端的男人一噎:“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你好好學習就行了。”
說起這個,文慈就來氣。
從地上爬起來站在窗邊,開始“密集輸出”:“顔建業,我告訴你名字是我的,我想改就改,我改名字就是為了告訴你,要是你和我媽離婚了我無條件選擇我媽,你就死了我跟你這條心吧!你外邊不是有那麼多小三小四嗎?你讓她們給你生啊!你個老不要臉的東西,真是恬不知恥,我警告你,你别來煩我,我發起瘋來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你好自為之,我現在說的夠明白了吧?滾!”
說完,拉黑删除“一條龍”服務。
将手機扔到床上,喘着粗氣推開窗,眼底戾氣十足,拳頭緊握,心口的郁氣開始不斷膨脹,眼淚在眼底迅速凝聚。
幾分鐘之後,默默在心底念道:“沒關系的,文慈,你可以的;沒關系的,文慈;沒關系的,文慈……”
慢慢朝地上蹲去,直至情緒不再肆意翻湧,站起來時腿狠狠麻了一下。
拿過手機按開:九點了!
拉開門朝巷子外走去,昏黃路燈照亮一小方天地,經過“紫藤巷15号”時頓了一下,她記得今天那個“撿垃圾”的男生就住在這裡。
此刻房門緊閉,目光移向下方的台階處,唇角蓦地勾起:那拳真不錯,值得借鑒。
小城沒有夜市,街道一眼望到盡頭。
紫藤巷外有幾家小餐館,看樣子都打算收攤了,文慈就近選了一家“張嬸燒烤”,其實除了燒烤這家店還有很多煎炒食物。
文慈盯着櫥窗上的菜單:“阿姨,來份炒餅,微辣。”
“小姑娘蔥蒜都吃嗎?加蛋或者火腿八塊,兩個都加九塊,都不加七塊。”
張鳳來笑眯眯的從櫥窗後擡起頭,語帶笑意:“小姑娘長得可真俊!”
“謝謝阿姨。”文慈微抿唇角,眉宇間染上幾分笑意:“都吃,都加。”
“好嘞!”
付了錢,文慈坐在旁邊的露天餐桌等飯,一隻手劃拉着手機上的消息。
*
偏遇大道,距離紫藤巷一二百米處,三位少年漫步而來。
最右邊一位高馬尾,眼神明亮的女孩雙手插兜,開口道:“老裴,這周開學,周二晚上林鶴過生日,你來不?”
中間的林鶴摟着最左邊裴珩的肩膀,盛情邀請道:“老裴,賞個臉不?”
昏黃路燈下,男孩半張臉淹沒在暗處,讓人看不清楚情緒。
“不行,周二晚我有事。”裴珩婉拒開口。
許娴妘開口問道:“你是要去張嬸那兒幫忙還是要去錦繡城那邊補課?”
“張嬸那兒。”
“老裴啊!”許娴妘笑着開口:“這都高三了,咱就别去幹兼職了呗!”
林鶴拍着裴珩的肩膀,表示贊同:“就是,有啥困難告訴我和娴妘,朋友就是這樣用的。”
裴珩無奈一笑,眼底浮着感激:“哪能每次都靠你倆?”
“關鍵是你也沒靠我倆幾次啊,”
許娴妘攤手道:“比起你幫我的,我倆幫你的就是灑灑水啦!”
裴珩隻是搖搖頭,不再說話,目光落在不遠處“紫藤巷”的路标上,視線微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進眼簾。
而身側的林鶴和許娴妘對視一眼,第n+1次邀請失敗後,皆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助:要讓這大學霸學會放松,還真是難如登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