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房門,幾個孩童圍了過來。小滿拉着夫子,一路來到牆角,指着牆角花架,“薔薇花!”
......
孩子們霎時笑作一團。
沈辭盈站在屋檐下,噙着笑聽着。
銅門環叩響時,沈辭盈正握着小滿的手在石闆描字,樹枝在"豆"字中間口字頓出凹痕。“我家二丫頭可在裡頭?”蒼老聲音貼着門縫傳進。
小滿倏然仰頭,跑向門口叫道:“爺爺。”
半截靛藍粗布衣袖先探進門檻,對着沈辭盈不好意思道:“家裡磨坊今日趕工,她娘讓接回去推磨。”
“可...今日的字還沒認全呢。”系着褪色的紅頭繩的手腕緊緊攥住沈辭盈袖口。
老人嘴角顫動,慢悠悠道:“推完磨,讓你大哥哥教你識字也是一樣。”
整個小巷中,誰人不知小滿哥哥是一個天天喝得爛醉如泥的人。可偏偏這樣一個爛醉如泥的人,家裡卻十分放縱。家中若有重活幹不完,皆要小滿幫着幹,而她那大哥哥隻管每日喝酒取樂。
小滿久不回答,渾濁的眼神瞬時轉為銳利,像凝成的兩道寒刃看向小滿。
沈辭盈将女童輕輕拉拽于身後,“小滿年紀尚小,推磨這重力活,怕是幹不好,晚點識完字,我将她送回。”
“這...這可不行呀,這活沒有小滿,今日定推不完,到時還得人家客人賠錢。”嘴上說着客套話,手卻像鷹爪一般試圖将藏于身後的女童用蠻力拉出。
小滿立即急的眼淚要掉出來。
爪子眼瞧要摸着衣裳,被一強有力的手用力捏住。
面前少年看着瘦弱,氣力卻十分大,讓人不動分毫,老人讪笑道:“這位小哥,是什麼意思?”
眉頭緊蹙,瞧見沈辭盈臉色,不由松掉幾分氣力,從腰間摸出幾枚銅錢,塞給老人:“勞煩跟李娘子說,晚點我替小滿推一鬥麥子。”
拿了銅闆的老人邊走嘴裡邊低聲念叨:“一個丫頭片子,讀書識字有何用,不如趁還在家裡,多幫家裡幹點活。等長大了,這鴨子都飛别家去了……”
聽見這話,幾人面露不悅。
小滿眼角泛紅,淚水積蓄在眼眶。不明白爺爺為什麼要在夫子和自己朋友面前說這些話,難道她就不是李家的孫女嗎?
數螢正欲上前理論一番,被沈辭盈伸手拉住阻止,搖搖頭。她知道要改變現如今大家對普通女子讀書識字的看法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更何況還是這樣重男輕女的家庭,不欲與人發生争吵。
見老人走遠,小滿才從沈辭盈身後走出,語氣抽噎:“數螢哥哥,這幾個銅闆,我以後一定會還你。”
“這次我可幫你,但你要想想以後怎麼辦?難道每一次都需旁人幫?”老人醜惡的嘴臉,讓數螢語氣沒有面上看着那麼友好。
這話一把小滿喉嚨裡的話都噎了回去,哽咽半晌,才斷斷續續說出剩下的話,“爹娘生養小滿,小滿能走去哪去?”
這對于一個才七八歲的孩童來說,還過于艱難。
沈辭盈瞟了一眼數螢,讓其趕緊回房。
拉着小滿來到屋檐角下,手指向牆角一抹綠意寬慰道:“小滿,你瞧這是何物?”
女童眼睛看向牆邊,“小草。”
“可還記得我們曾将它拔出。”
小滿眼中盡是疑惑,不知此時夫子說這何意,隻是木讷的點點頭
。
沈辭盈語調輕柔,循循善誘:“昔日我們曾将其拔出過,但現在你瞧它又生長出來,還長得更綠更壯,知曉這是為何嗎?”
一旁的另一孩童搶答道:“當然是因為它的根還在,所以才能繼續生根發芽!”
沈辭盈滿意點點頭,嘴角上揚:“是呀,這小草即使被人踩被人踏,隻要心中想要成長獨立的根還在,我們就會如這小草一般終會又綠又壯,若是我們因中途經曆的困難而自己将心中那根拔去,任其他人再如何澆灌也不會生根發芽。”
沈辭盈眸中帶着溫柔,看向周圍孩童,臉上皆是堅定的神色。
能明白就行,隻是這條路注定是一條漫漫且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