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慶、安王退出,皇帝拉着皇後在榻上坐下,歡喜道:“皇後今日怎麼過來了?可是又做了好湯?”
皇後搖頭,“臣妾是來請旨的。”把夢魇準備齋醮的事說了一遍,皇帝立即允了。
“我讓僧錄司的正印過來,你直接跟吩咐他就是。”
“臣妾想麻煩青丘道長。”皇後道。
“青丘道長?”成安帝點了點額頭,“怎麼有些耳熟?”
皇後笑道:“就是那個幫咱倆解簽的道長。”
“他呀!”皇帝恍然,“四十年了,他,他還在京城?”
皇後點頭,“就在白雲觀。‘龍将飛天,貴不可言’,他的話可是準的。臣妾此次既要再麻煩他,也要感謝他。”
“故人相見,何其喜也。”皇帝笑道,拍了拍她的手,“一切由皇後安排就是。”
此事議定,皇後親自倒了茶給皇帝,道:“怎麼想起給萱兒建府邸了?驸馬可是有人選了?”
皇帝點頭。
“哪家後生?”皇後又問。
“你猜,”皇帝神秘一笑,“猜對了,朕有賞。”
皇後垂眸半響,輕輕搖頭,“妾愚鈍,還請陛下告知。”
皇帝低聲吐出一個名字,皇後一怔,“怎麼選他?”
“萱兒喜歡他啊!”皇帝歎了口氣,“朕就這麼一個女兒,事事總想給她最好的。此事雖有諸多不妥之處,但他是個靠的住的人,對萱兒差不了,就算我不在了,也無妨。”
“陛下!”皇後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
“這事你可得保密,切不能走漏風聲。”皇帝沉了聲音,“特别是不能讓他知道。朕不能給他拒絕的機會。”
甘翎睡到辰時才醒,剛洗漱更衣畢,就聽胡同裡有吹打之聲,伴着笑語熙攘。
她以為是哪家街坊有喜事,就讓青荷去看視,以便準備賀儀。
青荷片時轉回,眉開眼笑地道:“小姐,喜鵲落在咱們家了。——行會會長過來了,要替咱們繡坊挂匾,以彰小姐救弱濟孤之義舉。”
話音未落,就聽那吹打停在大門外,阿彩匆匆過來,說了同樣的話,請甘翎過去,“小姐,大夥等着看呢!好大的匾,八個人擡着!”
坊門外,人山人海,有刺繡同業,有街坊鄰居,有圍觀路人。
一見甘翎出來,衆人掌聲大作,會長贊賞地看着她,擡手示意衆人安靜,朗聲道:“甘老闆,義薄雲天,可謂女中豪傑,刺繡行會因君生光,特以重匾為敬。”
他揭開牌匾上的紅綢,“急公好義”四個隸書大字赫然呈現,衆人又是一陣歡呼。
此情此景,甘翎已是推卸不得,隻好道謝收下,一面請會長同業入内喝茶,一面讓萬吉給衆人分散喜錢。
“甘老闆,可是有事?不妨說出來,讓大夥一起參詳參詳。”倒座裡,一盞茶畢,居上首的會長見甘翎面有難色,率直開口。
甘翎放下茶盞,輕輕一笑,道:“我有個不情之請……”
“匾額是不能退的。”客位上的一個同業插話道,“你這繡坊是窄小了些,那匾若不方便挂,可先收着。等你換了大鋪面再挂就是。”
另一個同業附和道:“這是行會一緻的決定,你務必接受。”
“請聽我把話說完。”甘翎道,“此案主犯袁美竹是我繡坊的保人,雖出首為公,但到底有恩将仇報之嫌,此匾我受之有愧。”
将說完,會長等人都笑了起來。
“甘老闆多慮了,大義可滅親,何況一罪魁耳!”會長道,“至于保人,你也莫要擔心。”
他從懷裡拿出一張保書交給甘翎,“我有個木材商的朋友,姓裴,願意為你做保,你若同意,就把字簽了。”
甘翎一怔,自己作難萬分的事就這樣解了!
她看着保書,就要讓青荷取筆墨的,卻忽地記起甚麼,忍不住問道,“會長,裴記木店,專做木材生意麼?”
“是,他們家一直做這個,快百年了。”會長道,“全國各地都有分号!我跟裴老闆同窗,都不願科舉,讀了幾年書就各自回家承繼家業了。”
他似乎瞧出了甘翎的顧慮,又道:“裴老闆人很本分,從不吃着碗裡的還看着鍋裡的。——他做保,跟我做保一樣,你盡可放心。”
話到這個份上了,再不簽字可就過分了,甘翎一面道謝,一面提筆蘸墨。
送走會長一行人,甘翎立即讓梅影去通知丁旭,讓他無需再為保人之事分心。
梅影在宮門外守到日暮,才見到匆匆歸來的丁旭。
“如此甚好,不過也要小心,你去把袁記木店查一遍。”丁旭說完,從袖袋裡拿出一張紙,上面寫着林茂的衣裳尺寸,讓梅影帶給甘翎。
打發走梅影,丁旭入宮複皇後娘娘懿旨,已與青丘道長說好,冬月初一入宮。
……
“怎麼又縫衣裳啊!”見甘翎拿布匹,青荷忍不住道,“咱們的衣裳能穿,那麼多活計還等着呢!”
甘翎笑道:“咱們是有了,林将軍可還冷着呢!眼瞅着十月了,朔風凜凜的,你忍心把他凍壞了?”
青荷一怔,半響才道,“宮裡發冬衣,凍不着。”
“宮裡隻給兩套,不過值守時穿,你讓他休沐時穿甚麼?”
青荷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