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牢獄,丁旭坐在闆床上,雙目微閉,耳畔是呼嘯的風聲并雪聲。
床側木桌上,擺着杏仁糕、燒鵝、炖肘子、爆炒蝦幹四樣吃食,都是懷慶帶來的,已經涼透了。
“丁旭,你真的從來都沒喜歡過我?”她含淚問道。
“是。”
“那你還陪我出宮玩耍,替我牽馬,給我摘花?”
“是奉旨行事。”
坦白很殘忍,直言如利刃,她渾身顫抖,跌跌撞撞地走了。
“丁旭,你此次差事辦的不錯,朕要賞你!”成安帝笑着道,“你做朕的驸馬吧!”
“臣已娶妻,萬萬不能。”
“這是聖旨!”成安帝扔下一張圖樣,臉色鐵青,“府邸,朕都給你們選好了!已經命工部按制修繕!你要讓人看朕的笑話麼?”
“臣惶恐,請陛下收回成命!”
“君無戲言。”
“臣萬不能遵。”
“丁旭!”成安帝看着跪地的臣子,又道,“之前你可是答應過的,要替朕做一件事,現在就是兌現承諾的時候。”
“陛下,臣非失信之人,但此事,臣真的辦不到。這對懷慶公主不公平!”
丁旭睜開眼,紛亂的景象消失,他揉揉眉心,決定給她捎信。
皇帝震怒,他怕是難脫罪責,但願不連坐她才好。
可萬一呢?
他的心一下揪疼起來,如萬鈎齊撓,血從嘴角滲出,腥苦中帶着一絲潤甜。
有腳步聲傳來。
他快快抹了把嘴,扭頭見是大理寺卿劉睿,還有鄧寶。
“丁将軍,陛下有旨。”待劉睿開了牢鎖,鄧寶入内道。
丁旭跪地。
鄧寶将手中黃卷展開,一字一頓地讀罷,道:“恭喜将軍,快快請起。”
丁旭拜謝聖恩,起身接過聖旨,摘下羽林衛指揮使腰牌,交給鄧寶,“麻煩公公了!”
“将軍客氣。”鄧寶拱拱手,“将軍一路平安,老奴在此送過将軍!”
劉睿送鄧寶離開,丁旭展開聖旨細細看了一遍,果然沒有聽錯!
“丁将軍!”
劉睿去而複返,走到丁旭面前,打量着他,笑道,“為紅顔丢了前程,可是後悔?”
“前程可謀,知心難遇,若再選一次,不,無論選幾次,我都會選甘翎。”丁旭雙眸熠熠,光波耀耀。
劉睿大笑兩聲,“好一對伉俪!真不是是夫唱婦随,還是婦唱夫随?”
“我聽她的。”丁旭脫口道。
“哦,想不到堂堂威遠将軍居然是個懼内子!”劉睿饒有興味地看着他。
丁旭卻不想聽他閑扯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劉大人,容末将告辭。”
“别急,我還有事要對你說。”劉睿輕輕歎了一聲。
……
院中的雪已積了尺餘,厚厚松松的,如新縫的棉被,那雪兀自下着。
甘翎立在堂上,強忍淚意,對青荷三人道:“我是坊主,須聽我的。你們趁黑走,若無事,我自會傳信讓你們回來。若有事,你們就隐姓埋名,靠刺繡過活。”
“小姐!”阿彩雙淚齊流,“不就是個死嘛,我不怕,我要跟小姐一起。”
“是的,小姐,我們是一家人,當生死一處,榮辱與共。”萬吉道。
“傻話!”甘翎穩住聲音,道,“生命寶貴,為何要無端扔掉!你們都要好好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真是不測,甘家繡坊的技藝還要靠你們傳下去!明白嗎?”
嘎吱,嘎吱,踩雪的聲音傳來。
“有人來——”
四人都聽見了,萬吉攥了攥手,道:“我去看看。”
“不用!”甘翎搖頭,豎起耳朵,“隻有一個人,不是兵隊。”
話音未落,她心忽地猛跳,旋即沖出門去,她跑得很急,一腳踏在二門門檻上,噗的摔倒在雪中。
一雙大手扶起了她。
那手很熱,是她熟悉的溫灼。
“子冉!”她看着面前的黑影,顫聲喚道。